程越无脸皮多厚,当年跟他嫡母闹翻了之后,都能在程府面前大骂三天三夜,将程家的事情抖了一个一干二净,任由整一个家族外加乡里乡亲的在旁边观赏,这会儿顾庭兴的话几乎是给他挠了痒痒,只是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羡慕嫉妒我,可惜啊,找徒弟也是要缘分的,没有缘分的话,就在眼前也不是你的。”

“十郎小少爷,求求你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夫人,刚才七姐儿真的只是一时不小心崴了脚,正好那公子从旁边经过,这才扶了一把,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的话,肯定会责罚七姐儿的。”六姨娘哭得一副梨花带泪的模样,她比张氏年轻许多,三十出头又保养良好,倒是真有几分姿色在。

这一跪就是大半天,张氏心疼儿子,想着十郎才十岁,又是从小身体虚弱,要是因为老太太的葬礼而熬坏了身体反倒是不好了,但这会儿君老爷满目哀思,哪里想得到其他,她便也不敢开口。倒是君长宁察觉了母亲的主意,对着她微微摇头,别说他对老太太真心以待,就是假装这会儿他也不可能放下一屋子的人去休息。

君老爷在赏钱的时候从来不吝啬,又是大手一挥,家里头上上下下都多了一个月的月钱,又说要大宴宾客,看得君长宁哭笑不得,等官差走后拉着他说道:“爹爹,这才只是院试,秀才功名的人可不少,不如等儿子真的博得功名的时候再说吧。”

随着君长宁回去的两个学子,一个叫做顾山峰,十五岁的年纪,是青山镇的人,虽然来去也不算困难,但科举考试也是需要体力的,这位也不是过分清高的人,平时跟君长宁关系十分不错,被邀请的时候就答应了下来。

程越无却叹气说道:“以季弘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再说圣上的决定,即使季弘想要拒绝也是不可能的。”

君老爷忍不住微微闪神,那时候君家没了当家人,他年岁还小,如果不是老太太拼着命咬牙撑下来,又丢出面子求来了金家的助力,他们孤儿寡母恐怕也是受不住这样大的家业。君老爷叹了口气,开口问道:“十郎,你对科举怎么看?”

君蘅宣自小不爱说话,没有遗传到四姨娘的半点精明,又因为君琳宣的婚事刺激了四姨娘,婚事倒是拖了一年。最后还是老太太做主,想着五小姐就算是嫁进高门也是吃亏的主,还不如找一个实实在在的。就把她嫁给了宁邑当地的一户富农的小儿子,既不用管家也不用吃苦,就是四姨娘也没啥可挑剔的。要说美中不足的,估计就是君蘅宣嫁过去已经三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金通一听这话立刻叫道:“不错,季弘你要是真有本事的话,咱们就比试一番,你要是输了的话就自己放弃去京城书院的名额,你敢不敢答应!”

季弘在学院里头表现的越出色,自然也就越碍着某些人的眼。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是季光思院长的元芳亲戚,季家早就已经败落下来,还是远房旁支的话肯定没啥地位,如果不是季弘非常会做人,一开始的时候就会有人为难。

季弘总是很少眠,这会儿照旧是早早的起来了,看见来人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同样穿着劲装走了出来:“今天好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圣上自然不会管醇亲王家的私事,所以王妃病重的事情也没出乎大家的预料。程越无虽然并不关心这些事情,但也知道那位曾经备受赞誉的王小姐已经命归黄泉,只留下了一个理应是世子,其实却比庶子更加不如的嫡长子。

三类人里头,自然是第二类的对君长宁最为善意,有孟玉明孟玉卿兄弟俩在,第一天君长宁进来的时候,孟玉明已经跳出来说这是他以后的妻弟,旁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对君长宁也是较为和善的,更别说孟玉卿学识较好,对君长宁却是十分亲近。

偏偏青山镇长觉得这孩子再被惯下去的话就毁了,在家他教训不了这破孩子,一动手家里头老小都要掺和,越纵的孩子无法无天。在青山镇他是镇长,谁家都要给几分颜色,但到了外头,他一个青山镇长那算个屁,这孩子要是一直无法无天的,以后还不得给邱家招来祸事。

燕弘低头去看孩子举着的树叶,在他看来叶子都差不多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好坏,不过没等他评论,小孩却撅着嘴巴说道:“我要找一个最难画的,看老师下次还敢不敢作弄我,这个看起来似乎挺难的样子。”

那边君十郎还不知道老爷子替他解决了回家的事情,他倒是知道一个意外的消息,自家二姐君怡宣居然也已经定亲了,定亲的这个人他还能说得上认识。当初孟玉卿跟他同车过去书院,一路上交情就不错,在学院里头也没有淡下来,偶尔还能一起读书什么的,孟玉卿平时也较少朋友,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小弟弟颇为照顾。

齐家跟君长宁一样,也是第一次离家这般久,以前他虽然也是伺候小少爷,但毕竟齐家整一个家子都在君家做事不是。这会儿倒是比君长宁更是归家心切,一会儿说老爷太太怎么这么,一会儿又惦记着他那刚出生的小妹妹,一会儿又要嘘寒问暖的,弄得君长宁烦不胜烦,差点要直接把人踢出去跟那两位作伴。

他那母亲懦弱了这么多年,又是买来的丫鬟毫无根基,随便走错一步路也得让人呵斥,哪有什么偷人的可能。但证据确凿,即使是心中明白的父亲,老夫人,也不可能为她做主。女人又是知道自己拖累了唯一的儿子,当天晚上就悬梁自尽,甚至连尸都没让他见到最后一面。

没等君十郎将笔搁下,男人直接夺过他手中的毛笔,直接扳着小孩的嫩脸蛋,给他添上了一只小乌龟,这才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小屁孩居然敢骂老师,我要是不做点什么的话,怎么对得起为老不尊这四个大字。”

校舍附近的风光不错,清一色的高大灌木带着几分情景风情,倒是没有那些奇花异草,想来也是青山学院不屑于弄这些东西让学生玩物丧志了。没走出几步,君十郎倒是看见了一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孟玉卿,看见他出现少年露出笑容说道:“就知道你肯定能进来的,我带你到处走走吧。”

故而虽然孟玉卿跟齐飞的年岁相仿,三个人里头,反倒是跟君长宁玩的更好一些,君老爷对此十分满意,倒是那边的齐老爷气得七窍生烟,但对自家儿子也毫无办法,马上就要到书院了,这时候要是把人打坏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这时候金明伸手将君十郎抱在怀中,笑着拦在第三道门口说道:“有咱们十郎小表弟在,那些文人肯定不敢动粗,咱们还得想一个好主意。”

君十郎作为林昌的时候不过是贫民出生,自然不可能跟这些东西挂钩,要知道他年纪小的时候奋斗都来不及。只是后来有钱了,第一任女朋友却是个过日子精细的,他陪着走过几次商场,对一些东西多多少少有些印象,最让他记忆深刻的却是一只流苏金步摇。

其实按照君十郎的想法,找一个贫困学子嫁了才是最不靠谱的,将来人家要是达了,说不准第一个看不起的就是自家姐姐的出生,以后他要是也进了官场那还好,如果不是的话还不得被人欺负死。那真真是年轻时候跟着吃苦,等到年纪大了就要被当做黄脸婆嫌弃,这可真不是君十郎心理阴暗。

君十郎自然是点头不已,路清河这才往前头去了,他还要跟君老爷谈一谈学生的事情。君十郎自己动手洗了洗毛笔,那边齐家已经快手快脚的将笔墨纸砚都收拾好,他比君十郎大了五岁,现在已经是九岁的孩子,平时十分勤快:“少爷,现在是要回去还是怎么?”

至于招婿,君家的女孩儿却都没有想过,这年头愿意断了祖宗承嗣到别人家的,又有几个是有志气的男儿。她们又是妇道人家不能主事,将来父亲一旦不在,恐怕落得一个财色皆空的下场。这绝不是君家的女儿胆小,宁邑城中商户不是没有生过这样的事情。

所以等那些小姐进去拜佛之后,君十郎就径直往外头走,大悲寺最外头也是最大的正殿就是大雄宝殿,殿内供奉着三世佛,两厢分别列有十八罗汉雕像,比起后头送子观音的殿堂更多了几分巍然,佛像不管是静坐、沉思还是微笑都栩栩如生,君十郎看得有些入神,心中不知为何生起些许的悲意。

可惜有君老太太在,肯定是不许孙子吃外头不干不净的东西,君十郎倒也不怎么饿,毕竟车上还时时刻刻准备着点心呢。半个时辰不过是一个小时,倒是一半时间耗费在城里头,等到了外边车就快了,就算是为了照顾老太太放满了度,很快也就到了目的地。

被彩衣娱亲充分娱乐了的君老爷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实话,他也是识字的,但让他将三字经背一遍估计也是不行,这么多年没有念过了不是。一边又说道:“好好好,等十郎五岁的时候,我去求求林大人,看他能不能进青山书院。”

旁边一人又道:“九小姐抓着东西还惦记着亲兄弟,以后肯定是个姐弟友爱,知书达理的。”

张氏带着笑容送了人出门,等他刚走脸上便露出几分神色来,旁边的齐嬷嬷是她身边第一得意人,自然知道夫人心中在想什么,避开人说道:“夫人,舅老爷那边派了管家过来,送了一些笔墨纸砚什么的。”

君玉宣微微皱了眉头,暗道哪个嚼舌头的在二妹耳边胡说,这话要是被老太太老爷知道了,还以为他们是在嫉妒弟弟呢。

林昌配合的露出笑容,把张氏又是惹得一阵高兴。那边君老爷早就打扮妥当走过来,因为是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的儿子,所以也不讲究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讲究,直接伸手抱着小婴儿逗弄,居然还真的有模有样的。

就算十分排斥母乳,林昌也是明白他又是双胞胎又是早产儿的,估计不吃母乳其他的东西都不能吃,为了自己的小命,大人心小人身的小婴儿只能闭了闭眼睛,一口咬住送过来的东西,一边安慰自己这是他亲娘。

产房中,还在生产中的张氏却也是急上心头,她已经三十出头,要想要再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谁知道刚生下的一个又是女儿,她当然不是不喜欢女儿,可那得是有儿子的时候,没有儿子,一切都是白搭!

君长宁却是向着佛堂的方向深深一鞠躬,淡淡说道:“老太太对长宁多有照顾,作为孙子,为她守孝三年也是应该,我已在佛前了誓,必定是要做到的。”

那公公算是明白,君家人压根是不打算让君长宁去京城,心中顿时恼怒不休,但他毕竟只是王府里头一个并不掌事的小太监,手中并没有什么权利。君老爷跟君长宁自然也是觉了这点,这才有恃无恐,如果真是王爷派人来的话,他们哪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君家人一番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等人离开却都沉下了脸,虽然不知道君玥宣为了什么事情要让君长宁进京,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她现在是王妃,或者是侧妃,那传唤家人陪伴那也是有道理的,但作为一个妾氏根本没有这权利,更何况就是唤人去陪伴,也该是六姨娘或者是几位小姐才对,长宁虽然还小,但也是男丁,怎么可能进入王府内院!

君老爷脸色铁青,却想不通君玥宣为何这般做,心中有些忐忑起来,比起并不疼爱的女儿,长宁可是他的命根子,怎么可能因为君玥宣的事情让他冒险。当下转身进了内院,跟张氏商量着是不是先派人过去打听一番。

君长宁脸色也不好看,这会儿齐家却走了进来,有些奇怪的说道:“少爷,刚才门口有人给我递了一份信,指名说要给您的,但我问是谁又不说,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君长宁心中更为疑惑,伸手将信件接了过来,拆开一看倒是有些欣喜,原来那字迹却是燕弘的,这些年的相伴,他自然是一眼就认出来。

就知道燕弘就是要联系自己,也不会摆到台面上来,毕竟他现在自保都不行,怎么会白白暴露他们的友情,反倒是给他添了危机。等将信看了一遍,君长宁脸色却更加难看起来,原来君玥宣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

这件事说起来倒是那位敏亲王惹的祸,这位向来是荤素不忌的家伙,最近却是专宠一个男宠,将后院的女人都冷落了,其中最痛苦的当然是才进王府一年的君玥宣,偏偏王妃侧妃都习惯了,甚至在自己的院子里也养一个男宠,只希望王爷能多往他们那边走一趟,君玥宣左思右想,却是想到了自家容貌极为出色的小弟。

燕弘并没有在信中明说,但以他们的默契,君长宁还有什么猜不到的。顿时颜色冷了下来,他没有料到自己的七姐居然有这般歹毒的念头,不说他是君家唯一的男丁,就是男宠那也不是一般人会让亲人去做的,更别说敏亲王那是出了名的喜新厌旧,女人还能指望生一个孩子保证下半身,男宠哪一个不是下场凄凉。更别说他现在不过是十二岁,根本还是个孩子。

君长宁越想越气,又想到信中并没有提起燕弘自己的状况,只说他将要前往北方边疆历练,北方苦寒之地,皇族子弟哪一个自愿过去的,可见燕弘的状况也不很好,但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分心提醒自己,这一份情谊十分难得。

君长宁长叹了口气,想要回信让他放心,再说一些军事上的事情,但一想自己居然没有办法将信送过去,顿时又有些泄气。看了看信中内容,到底是没有冲动的去后院告诉父亲母亲,毕竟他们已经拒绝了去京城的邀请,君玥宣的打算只是他自己的,王爷又没有看中自己,以君玥宣的身份,也动用不了敏亲王的势力,倒是不用太过于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