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的时候,君长宁陪着老太太说笑了一会儿就退了出来,因为时间短倒也没有察觉不对,只想着老太太年纪大了精神头没有以前好了,张氏不想跟他说这些让孩子担心,但君老爷却有自己的计较,出了院子就带着儿子去了书房。

三小姐君明宣也只比君怡宣晚了一年出嫁,张氏对这些庶女虽然不尽心,但面子情分总是有的,毕竟女孩们嫁出去如果过得不好,将来别说是给十郎帮忙,别添乱就不错了。再有一个二姨娘原本就是张氏的陪嫁,两人的感情还算不错,君明宣、君琳宣虽然是庶女,嫁得却也不错。

季弘低头就瞧见君长宁胸前一大片的黑晕,心里头更加不痛快,想到自己沦落到了青山学院,居然还要受这些学生的气。

在程越无看来,季弘小小年纪心眼未免太过了一些,对人对事少了一份热忱,这样的人如果是主子当然不错,但若是做朋友的话太过于危险,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直接把你推出去。其实程越无对季弘也是太过于小心了一些。

越是接触越是让人心疼喜欢,君长宁似乎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即使是被所有人抛弃,即使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他也坚持走着自己的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下去,终于得到了一切他所想要的东西,而现在,少年似乎也在那个深渊之中,君长宁知道自己没有拉他一把的能力,但至少能让他不那么难过,走这一段路的时候不那么孤独。

而等到醇亲王成年之后,先太后千挑万选,才选中了那位王小姐。当初王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谁知道王妃出嫁自后一日日就走了下坡路。王妃原本就容貌不显,更让太后喜欢的不过是她的端庄,众所周知,这气质能让婆婆喜欢,让绝对没法让丈夫喜爱的。

而在学堂里头,一股苦读的学风赫然在目,等这些学生毕业,那大部分都是要参加科举的,能不放在心上。学堂里头年纪一般在十几岁左右,过二十岁的人家青山书院就不留了,五岁的君长宁第一天进去就引来了大家的注意,投过来的视线怎么样的都有,倒是没有人专门来为难。

君长宁年纪小,但人聪明听话又懂事,进了蒙学还被学院的老师收为入室弟子。人长得好看又会说话,在蒙学里头没有老师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就是大部分的学生也乐意跟他交往,这就跟在学校里头,尖子生的朋友总比差生多一些的道理一样。

小孩稚嫩的声音没由来的让人放松,燕弘心中的抑郁似乎一瞬间也消散了一些,却只是淡淡说道:“不累,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快回去吧。”

张氏忙着准备给孩子带到学校里头去的东西,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也知道不该准备那些看起来花销不实用的,十郎不乐意带着。反倒是一些吃的,喝的还有用的该多准备一些,虽然说都可以现买,但那里有家里头准备的好。

那边大山却有些犹豫的说道:“也不是不行,但这样一来马车肯定走得太快,就怕少爷颠得慌。”

再说君十郎才给君老爷去了信,才三天就有回音过来,君老爷并没有就他拜师的事情表意见,只是上面将这位便宜老师,程越无的事情简简单单的说了一遍。也就是这时候君十郎才知道,自己那个看起来挺不着调的老师居然是探花郎出生。

君十郎眼神一闪,算是明白男人这是拐着弯要考校自己,这男人的性格倒是很合他的口味,当下也不推辞,站在椅子上举手画了一幅图,之前路清河大部分时间都是教导他读书,画画不过是偶尔带过,连入门都算不上,但上辈子的时候,君十郎却是练过国画的,那段时间他心理学学得太深了,连自己都快陷进去,便找了个方法精心。

君十郎摇了摇头,那些摆件都是精贵物,放在房间里头也就是个装饰,反倒是容易招惹麻烦。等他下次休沐的时候就该带回去。想了想拿出一部分的碎银子给齐家,君十郎这才说道:“以后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就跟我说,现在随我出去走走吧。”

君老爷人脉广,一路上倒是跟许多人搭得上话,交情好的就一起上路,君十郎身边也多了几个小玩伴,都是比他大上三四岁的样子,大概是鲜少出门,脸上都带着几分兴奋,偶尔又担心自己考不进书院。

很快就到了四月初的时候,君家里里外外都显得喜气洋洋的,这天就是君玉宣出嫁的日子,张氏一大早就里里外外敲打了一遍,生怕有不长眼的在女儿出嫁的这天闹出事儿来。像七姨娘这种刺头早就被看在屋里头,就算是想要捣乱也没有办法。

小伙计不认识君家的小少爷,但认识一直跟在君老爷身边的两个长随呀,能让这两位陪着出来的,除了君家的小凤凰蛋儿还有谁,马上有眼色的走到跟前,也不拆穿他的身份,只是笑着说道:“小少爷想看什么,我们银楼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老太太一听却是更加高兴,虽然她常想着十郎只要平安长大就好,可但凡长辈哪有不希望孩子出息的,十郎会读书就证明君家更有希望了。倒是君十郎瞧了一眼大姐姐,笑着说道:“老太太,你瞧大姐姐都不疼我,原本我还打算给她准备一箱子的饰添妆呢。”

“很好,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虽然君十郎已经有了大名叫做君长宁,但家里头大大小小的还是喜欢唤他十郎,就是路清河也是如此,这会儿师徒已经相处了一年,看了看下头规规矩矩起身行礼的小孩,路清河心中说不出的满意,只是提醒道,“十郎,你天分颇高,就是老师我也是自愧不如,但要切记,多少人小时了了,正因为你聪明,才更要多几分努力。”

君玉宣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半晌才说道:“左右不过是哪几家,婚姻大事又有我这个小女儿什么事。”

君家几人还要再问,但方丈大师已经闭口不言,命理之事原本就玄乎,若是道破了天机,对那人未必有好处。君家几人只能勉强安了安心,毕竟十郎能平安长大,将来遇到的事情只能将来再说。君老爷更是下定决心多做善事,只求上天给儿子多几分生机。

上了老太太的马车,这位一来心疼孙子,二来也到了不必太过于在意的年纪,所以任由小孙子扯开帘子往外头看,还时不时的给他指着哪里是什么地方,哪里可以买到好玩的,别说没见过世面的君十郎,就是身边两个不常能出府的小丫鬟都听得目不转睛的。

张氏听了这话却是不依了,走过去说道:“老爷这话可说的不对,前几天的时候我家十郎就能背得出三字经,这两天我开始教他识字呢,不信你就听听看。”

张氏在旁边微微皱眉,暗道之前也是给这孩子训练过的,怎么朝着十郎过去了。幸好半路上九小姐似乎想到了什么,随手抓起一个东西,这才继续朝着君十郎走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不动了,手中还鼓弄着一团子的绣线。

君小少爷更加无奈,一把搂住张氏的脖子叫道:“爹,娘,长大,长大。”

看得出来君家嫡长女嫡次女都长得更像张氏一些,清秀有余艳丽不足,不过这种长相估计在长辈眼中是比较讨喜的,毕竟娶媳妇谁家要娶一个狐狸精回去。两个女孩只相差了两岁,看着模样竟有五分相似,这会儿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君怡宣瞧了老半天有些疑惑的问道:“大姐,我觉得弟弟跟就没长得也差不多,为什么弟弟是弟弟,九妹是妹妹?”

毕竟是龙凤胎,好歹也是个吉祥兆头,张氏虽然更加偏爱儿子,对健康的女儿疏忽了一些,但也知道自己要是真的不管不问的话,下面的人就能背着她欺负孩子。亲生女儿她自然也是放在心上,于是每天就让人带着九小姐过来坐坐,也给那些下人紧紧皮子。

齐嬷嬷连忙给她擦了劝道:“夫人可别这样,大夫都说小少爷好着呢,只要好好养着肯定能长大成人,以后孝顺太太呢。”

那丫头只是个跑腿的,现在还没有生下来哪里知道是不是小少爷,只是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君老爷这会儿倒是恢复了一些理智,看了一眼产房,走过去扶着老太太坐下才道:“等会儿就知道了,娘,你可别再上头,不然儿子怎么能安心。”

听了这话,君长宁也知道燕弘这次是下定决心回去,只好用着自己的脑袋想着将会遇到的事情,也算是给这位大哥打一针预防针。燕弘倒是没料到小小年纪的君长宁还能想到那么多,有些甚至是连自己都不会注意到的,看着小孩殷殷嘱咐自己不要表现的太出色之类的话,忍不住笑着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长宁,你可别忘了我,到时候朝中再见的话,我们还是最好的兄弟。”

听了这话,君长宁倒是也升起一股热血来,想着燕弘如果真的在朝中有所建树,当时候他自己科举出生进入官场的话,两人自然还有见面的机会,甚至还能联手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什么的。君长宁越想越远,倒是将离别的忧愁分散了大半。

离别在即,即使是燕弘也忍不住多出几分离殇,他在青山书院这些年,能带走的东西却不多,唯一最重视的人却是带不走的。燕弘将自己这些年来收藏的书籍都送给了君长宁,又跟学院里头玩得好的几人告了别,在一个下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谁也没让去送。

最好的朋友即将远离,要去面对危险的宫廷,君长宁千万个不放心,但也毫无办法,自从来到古代,他总能现许多力所不及的事情,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子,别说是现在,就是将来真的封侯拜相,也是没办法跟皇权抗争的。

君长宁叹了口气,站在青山书院的最高处犹能看见慢慢远去的马车,他知道燕弘不让自己去送,是因为不想面对离别的惆怅,所以也没有执着的出现,他其实跟燕弘一样不习惯那样的场面。

半大的少年站在高处,手中拿出了长笛,那还是燕弘给他淘换来的东西。君长宁其实更喜欢古筝一些,只是弹古筝显得女气,还必须得坐着,偶尔出游的时候也不方便携带,为了装才子后来又学了长笛,这会儿倒是用得上,笛声可比古筝的声音要传得更远一些。

马车里头的燕弘听见了那熟悉的笛声,君长宁总是喜欢吹一些不知名的小调,虽然并不是高雅,但却说不出的好听,现在这曲显然也是。带着淡淡离别的哀愁,让他忍不住撩开了帘子,只可惜从这边根本看不见那个少年的身影。燕弘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挥手让车夫驾马离开。

淡淡的笛声一直送着他走出很远,似乎紧紧的缠绕进燕弘的心中,更让年轻的王子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宫中冒出头来,这样才能跟十郎一起站在朝廷之上,一起携手共进,只是不知道这一别许多年,长宁是否还会记得此刻的诺言。蓦地,燕弘微微一笑,即使那孩子忘记的话,自己也会让他记起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