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御一点也不避讳,给萧夫人见过礼后,立刻转向她,眼神关切地询问:听说妹妹前些日子病得厉害,临风一时不克前来,心里颇为挂虑,如今看来,妹妹气色还好。

萧夫人忿忿地说:他存心侮辱我们,故意拨这个院子给我们住,又生恐人家说他刻薄,就在修缮上下功夫,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曾经,她用自己配的迷药将嫌疑对象放倒过。可在桃花别苑时,她让家仆准备这些药材,却发现其中一味药店居然没有,店铺伙计更声称从未听说过此种药名。她来这里后吃的蔬菜品种丰富,基本上前世有的,这里都有,她相信药材也一样,只是还没被人发现而已。

不过,容恬的一举一动容悦可都看着的,若不是她昏倒,容恬只怕当场就会给她难堪。在容恬眼里,她连不接受嘲笑和欺辱的自由都没有,本小姐带着人上门耍你这只猴,你敢关门不接待

悦儿女儿答应得这般爽快,萧夫人反而迟疑起来,这孩子该不会有什么别的打算吧

太太那里我会解释。还有,叫厨房以后别送鱼片粥了,大清早的,吃清淡点比较好,白粥配上小花卷,再加一碟炒蛋,一碟咸菜就够了。

不过那个年代,南下军干是最吃香的,姑娘们都沉浸在英雄情结里不能自拔,十八岁的女学生高高兴兴地嫁给了仅在部队里恶补过几天文化课的三十八岁首长。

夏御,字临风,申公夏康嫡长孙,父为申公世子夏钦,母姜氏,容徽平妻夏氏之侄,容悦前暧昧对象。

冬雪脸红了,小声分辨:我看他这几日殷勤得很,给姑娘送这送那,尤其是那副棋子,让二姑娘呷了几大缸老陈醋,让人想起来就解气,所以才我哪想得到他是这种人嘛。

夏荷挽起袖子:下次谁再放他进门,我就跟谁拼了。

这时门外一个声音冷冷地响起:是我放他进门的,怎么样

一屋子丫头忙迎上去见礼,萧夫人看着夏荷道:以后说话放斯文些,别跟那土匪似的,你是姑娘身边的贴身丫环,走出去代表姑娘的家教。

是,夏荷蹲身受教。

萧夫人这才坐下来问女儿:谈得如何

容悦一面亲手奉茶一面回道:都跟他讲清楚了。

萧夫人从茶雾中瞥了她一眼:真的那你为什么哭

容悦笑嗔:太太,您的耳报神真多。

萧夫人沉下脸:别打岔,说,你为什么哭

容悦沉默了,她本不想对母亲坦白这一点的。她做特工多年,行事有自己原则和套路,上司也只问结果不计手段,她从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但此刻,面对母亲的质询,她不得不斟词酌句地解释:有时候,哭也是一种艺术,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萧夫人不置可否。在她眼里,不满十四岁的女儿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哭就是难舍,哭就是伤心。她不知道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曾数次出生入死、饱经世事磨砺的强悍灵魂,因为长期卧底,总是活在危险中,所以极度自律,连哭笑都可以控制自如。

容悦不想再发誓,只是告诉母亲:您以后就知道了,敢耍我的人,我会让他尝到被耍的滋味。

萧夫人总算从女儿波澜不兴的冷静双眸里找到了一点信心,但仍是不放心,淳淳告诫:悦儿,你是闺阁女子,他是男人,无论怎样你都玩不过他的,听娘的话,不沾惹才是上上策。

容悦点头承诺:我答应您,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我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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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招惹他,好不好

她并非好斗之人,也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安闲舒适的日子谁不想过但如果别人硬要欺到头上来,她也不会让人打完左脸再送右脸。

萧夫人暗暗决定,以后尽量少出门,银杏院的大门也看紧点,闲杂人等一概免入。女儿快十四岁了,就像一颗树,每天浇水施肥,辛辛苦苦守了十几年,眼看就要开花结果,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岔子,只要盯到女儿平安出嫁,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女儿终要嫁人,萧夫人不免伤心,就这么独苗,女儿再一走,她真成孤老了。

容悦少不得又是保证又是安慰,好话说了一箩筐,才把母亲哄好了。

午饭后,容悦在抄手游廊里略走了一会,正要回房歇晌,丫环却来通报,靳涵小姐到了。

容悦纳闷起来:和这位素无交情,怎么大中午跑来了

既然她点名要见自己,容悦便把人迎进西次间的小客厅里,免得吵了母亲的午觉。

两人分宾主坐下,奉茶毕,容悦开口问:不知涵姬有何事见教

靳涵的神色有些拘谨,陪笑道:妹妹客气了,我虚长妹妹一岁,如果妹妹不嫌姐姐鄙陋,就叫我涵姐姐吧。

容悦揣度其来意,忽然很反感和她姐妹相称,因而说:妹妹一见姐姐就觉得亲切,姐姐的表字是蕴文吧妹妹斗胆,以后可不可以叫你蕴文

靳涵忙道:荣幸之极,那我叫你怡然好吗

称谓搞定,屋里的气氛顿时融洽了许多,靳涵渐渐把话题引到夏御身上。说他如何优秀,如何文采出众,从十二岁起,每年的百花节上都名列前茅,去年更是拔得头筹,使临风公子之名家喻户晓。

百花节就是农历二月十二的花朝,那天除了酬神赏花外,还有一项重要活动:以文会友、赛诗赛画。很多贫穷士子都指着那天出名,好结交一些权贵子弟,以此作为进身之阶。世家公子纨绔多,能在百花节上拔得头筹,确属不易,让容悦对夏御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点。

靳涵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对方的共鸣,趁热打铁提出邀请:明天慎之哥哥和临风哥哥要去城外三清观新修的老君殿烧头香,恬妹妹和怜妹妹都去,怡然你去不去

容悦不知该笑还是该叹,社会制度对女的摧残竟可以到如斯地步靳涵,这位侯爵家的嫡小姐,顶着中午的毒日头上门,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个未婚夫做红娘、拉皮条。字字句句都在说一个意思:临风公子这么优秀,你就接受他吧。

她本没兴趣凑热闹的,但想到前几天客厅里的情形,靳涵和容恬一直在暗暗较着劲。以容恬的擅妒和跋扈,会嫉恨靳涵是很自然的事。如果她和靳涵交好,不知容恬会如何反应

至于夏御,再有才华也难掩其渣男本质,他派靳涵出面说合时,就没想过她的感受么没到手的时候才是宝,到手就成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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