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凝望邀月。邀月淡淡地看了一眼,忽然一只手轻轻地抬了起来。

盆里的水还是温的,带着些淡淡的梅花的香气。西门吹雪刚刚洗过澡,四个轻罗薄縠的美人为他梳头束,修剪指甲,然后又为他换上了一套白色的新衣。从内衣到袜子都是雪一样的白。

然后她坐在流水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着清风拂面,如母亲温柔的抚摸。

魏无牙两只小眼死死地盯着邀月,嘴角是恶毒的笑容,缓缓道:“你今生休想再见到怜星!我,我对你一往情深,你竟然,竟然……我魏无牙士可杀,不可辱!”他说着竟然一掌击向自己的天灵盖,活活将自己打死了。

“西门吹雪。”邀月笑了一笑,打破两人间的沉默,道:“你请我去烤烤火吧。”

“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不是吗?”邀月突然抬头看向西门吹雪。

天边,明月已渐渐升起,清冷的光辉淡淡地散在苍茫的荒野上。

晨曦微露,花圃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怜星一个人站在花圃中,细心地给花儿浇着水。微风阵阵,吹来沁人心脾的芬芳,花朵在风中轻颤,摇落了无数晶莹的露珠。

邀月沉默地坐在了西门吹雪对面。她静静地望着西门吹雪,好像在认识一个全新的人。

小和尚看着桌上一动也没动过的药碗,心里叹气着,然后将刚刚熬好的药换了上去。

屋内传来无远大师苍老慈悲的声音,道:“阿弥陀佛,请西门施主进来。”

江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底,还是江枫欠了你……”

虽然是同样的人,却又有不同的心情。

西门吹雪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的心头缭绕着一种很复杂的感情。燕南天已经是他的朋友,邀月亦是他为数不多认识的人之一。不过是一段男欢女爱,难道要让江湖最闪耀的两位绝世高手,就此陨落?

慕容真真那双美丽的凤目微微眯起,怀疑地打量着西门吹雪,缓缓道:“我父亲难道什么都没说?”

“谁和他天生一对!”一直坐着冷眼旁观的邀月突然开口,冷笑道:“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别怪本宫不给慕容山庄面子。”

西门吹雪道:“白夫人就是那个掌柜妻子,她在哪里?”

慕容正德望着西门吹雪,忽然问道:“你可用剑?”

神锡道长大声道:“阁下请留步!”

只有死。似乎只有死,才能终结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

说话的是一个豆蔻之龄的少女,一身粉色衣衫,微微嘟着嘴,越显娇俏可人。她转过身,向着那个浅黄色衣衫的少女道:“大姐,你说,你可有看中的?”

他突然又静默下来,邀月有些好奇地转过头看着他。好久,西门吹雪才沉吟着道:“后来她说,黄泉碧落,再无瓜葛……”

慕容真真坐在父亲身边,开口问道:“爹还在为英雄会的事情烦心吗?”

自由,爱情,幸福,还有什么比更加让人心动?移花宫刑罚严厉,但毕竟也没有消息说,花月奴已经死了……

邀月厉声道:“我让你们照顾他,你却敢阳奉阴违,擅自与他动手。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邀月这个宫主?”

杜杀疼得死去活来。雪白的衣衫,已经被血染透浸湿。那是他自己的血。

“你虽然不是最好看的,但真是见了一眼便让人欢喜。”白夫人一边缓缓而行,一边柔柔地说道。

胖掌柜笑嘻嘻地走过来,笑道:“客官远道而来,要吃点什么?本店有陈年的女儿红,客官要不要来一壶?”

怜星冷冷道:“欲则不达。我们虽然已经练到了第八层,但要在一年内练至巅峰,实在是前无古人。”

“你找我做什么?”西门吹雪开口说道。

“客,客官……”酒保说话都结巴了,憋着气道:“我们这里是酒,酒铺……”

如果怜星死了,她该怎么办?没有怜星的移花宫还是移花宫吗?没有怜星的邀月还是那个邀月宫主吗?

西门吹雪冷冷道:“那你根本不配。”

赶车男子轻轻道:“我能找着你,真是最幸运的事。”除下破帽,他深深地凝视着妇人,温柔地微笑着,连夕阳都似失却了颜色。

“连你也不知道吗?”邀月轻声叹气道,眼里是淡淡的失落与迷茫。

若说她不想回去是假的,那里还有她唯一的亲人;但若要她真的回去,她心里断然又会不舍和。邀月心里矛盾极了。

西门吹雪看着邀月,缓声道:“既来之则安之,至少在这里,我可以照顾你。”

邀月的心忽然一颤,她沉声静气地问道:“你照顾我?”

西门吹雪淡淡地点了点头,道:“你可以暂住在万梅山庄。”

邀月沉默不语。

西门吹雪以为邀月不肯,接着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借你一笔银子安顿下来。”

“借我银子?”邀月忽然垂下了头,沉着气缓缓道:“西门吹雪,你莫要忘了,你还欠我六千五百两银子。”

“你!”西门吹雪愣了半天,叹道:“你可记得真清楚。”

邀月沉吟道:“别人欠我的,我一向记得很清楚……”

她心高气傲,性情冷酷,爱憎分明,对有仇的人睚眦必报,对待自己爱上的人也如此,最后却是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江枫欠她一条命,却不欠她一段情。

西门吹雪看着邀月失神的样子,道:“你可以慢慢想想。如果你想要银子,我现在就可以付给你。”

“不!”邀月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忽然对着西门吹雪道:“如果我去万梅山庄不想走了,你会不会照顾我一辈子?”

西门吹雪心头怦然一震,脑中只回荡着邀月的那句话——“你会不会照顾我一辈子?”他整个人已然怔住,不知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邀月轻轻地笑了笑。她笑自己的行为怎么这么冒失这么傻呢?她肯定是一个人住在山上久了,她还是那么害怕孤独。

“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朋友之间是不是就这样玩笑的?”邀月轻松地笑道:“我想倘若住的久了,到时候你肯定要赶我走了!”

西门吹雪撇过头,冷冷地道:“朋友之间,不是这样开玩笑的。”

两个人突然都沉默下来。既然没有回答,便就将这话当做笑话,顺风而过吧。

邀月缓缓地说道:“为了不被你赶走,我想我还是暂时不去拜访万梅山庄吧。”

黑夜寂寂,有白色的雾,雾气渐浓。塞外的冬夜,就是这样清寒苦冷。苦寒的冬夜,也总是更加让人无法入眠。

邀月静静地凝立于窗前,望着迷迷蒙蒙的雾夜,眼里也是如白雾般的朦胧缥缈,心里只觉得这样的生活,十分的黯淡无趣。她不懂人生为何会是这般的寂寞和孤独。

邀月轻轻地叹息着,她又想起了西门吹雪。她总是那么在意别人对她的好,哪怕是一点点,也总想紧紧地抓住,永远不要放手。她总是那么得寸进尺,那么贪心,那么渴望拥有一切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