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泡开。”茶要饮入口中才知滋味。

唯有这位凤二爷不但身边没有半个女人,连服侍的全是小厮、随从,若非有四大美婢在侧,让人觉得有点什么,不然外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男人,身为大权在握的凤氏家主,怎么可能无美女相伴,换作他人,早就妻妾成群,左拥右抱大享美人恩,把花丛中间过当成平日消遣了。

以他不到百两的身家而言,那是一笔庞大的数目,他典妻卖子赚上几辈子也还不到零头。常胜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冷汗直冒。

“什么,赔你们一千两?!”常胜大叫。

一道娇嗔的女音接著响起。

“向晚,你转移话题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别再闪避了,那匹漆黑如墨的神驹有个价吧,说来听听。”只要涉及到银子的事儿,她脑子特别灵光。

向晚瞥了他一眼,“把你的两撇胡子剃了,看了碍眼。”才二十郎当岁,装什么大老爷。

呼吸一窒,文若荷脸色微微发白。“云大……云太傅,不要再杀人了,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我……本宫知晓分寸,绝不让人有可趁之机。”

乌参去“请”人,正在监茶的向晚给了一句:二少爷哪边风大哪边凉快去,向晚没空奉陪。意思是少去烦她,当下把凤扬尘气笑了,抄起海棠冻石蕉叶白瓷茶杯往回话的乌参头上一砸,砸出了一头血。

点不是滋味,好像他的东西被人闷不吭气地偷走了,而他这个主人毫不知情。

“你确定你没有算计我?”她不喜欢被人看透,赤裸裸地掌握在别人手中,而她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想得越深她越慌,悄悄地抹了胭脂水粉掩住眉心的观音痣,失去忠心侍卫保护的她什么也不是,她必须自己保护自己,时时提防四周的陌生人,对人抱持三分疑心。

那些不愿再碰触的伤心事,只是不说不表示已经放下,而是藏在心底深处,细细用盐腌制、风干,让伤痛减轻,不再夜夜无眠到天亮。

说穿了,其实不过是他们的恶趣味,想看看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子如何吃瘪,光是一个丫头就叫他暴跳如雷了,若是继续发展下去呢?真是值得期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老人家,眼前的情景还是叫他莞尔,忍不住发噱,好久没被这些小辈逗乐了。

逐风、夏雨、炎风、微雨是凤族四大暗卫,由家生子中挑出资质佳的从小培育,个个武艺超凡,出神入化,是为下一任家主所挑选的近身卫士。

也就是他这好面相害人,翩翩儿郎却貌若桃夭,勾得多少大户千金、名门闺秀芳心暗许,茶不思饭不想地作起春梦,夜夜梦里与之缠绵。

“事不宜迟,贞秀、素心,你们快帮公主宽衣,悄悄地将两人的衣服给换了。”回过头睨了一眼若荷与公主相仿的容貌,忍著夺眶泪水的芳菊强迫自己狠下心,她知道此时不能心软,公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第1章2

火光中,人影幢幢,或跑、或大叫、或身上著了火,那一声声的哀号,一声声的惨叫,全被肆虐的火龙封住。

但是其父任上遭弹劾贪渎,收贿卖官,因此下狱贬官,家产充公,官家千金沦为罪臣之女,被贬为奴,本将流放千里之外,一家百来口各分东西。

“哪有那么严重,不过应景赏月而已……”名为素心的宫婢俏皮的吐吐舌头,犹不知轻重。

“老人家请坐,我先瞧瞧你生了什么病……”

吓!这是人吗?怎么瘦得皮包骨,上好的绸衣缎袍穿在身上像挂了一块布似的,空空荡荡,风一吹还能飘呢!

雷仲春赫然一惊,诊脉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骇然地瞧瞧眼前的“老人”,那凹陷的双颊,浮肿的双眼和微紫的唇色,分明是四十不到的壮年,怎么身体枯槁如六旬老者?

再看看其他的患者,几乎是如出一辙的症状,穿著华衣美服却神色有如饿了大半个月的难民,哈欠频频,全无精神,有时还会颈子歪一边抽搐,流涎、鼻水止不住,一副虚脱无力的样子。

他敛下思绪,清清喉咙,“咳咳!这位老爷说说你身上有什么不适,我诊断诊断好配合下药。”唉!这是肾虚,肝火郁躁,房事过度落下的虚弱,“那里”也应该瞧瞧吧!怕是磨破了皮。

但雷仲春不能明言,只能隐晦地暗示。

“……大……大夫,我就是全身无力,老是觉得晕,一下床就腿软,一个东西两个影,把烧柴的黑丫头看成杏花楼花魁柳丝丝,就把她……呃!给办了。”就著柴房那脏地方要了好几回,下头都磨出血了,爽快过后才打了个激灵,怎么是个貌不惊人的黑炭头,他居然吃得下肚,还当成天女下凡。

“嗯!嗯!是幻觉。”他想起徒儿给他喝的那杯茶,也有少许的风茄花,也就是曼陀罗,会让人产生幻觉,喉头灼热,一股热气在体内流窜。

“雷大夫果然是神医,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病情,神医快救救我呀!我还不想死,只要能治好我的病,多少钱我都愿意付。”他还想多活几年,等著抱孙。

雷仲春搓了搓下颚,故作沉思。“别担心,我想一想……嗯!能治,我写个方子你找掌柜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三服,先喝个三、五日瞧瞧,症状会舒缓些……喔!我多开一帖涂抹的药膏,抹哪儿不用我多说,用药期间要戒色,不然药性会打了折扣。”

一听完,乔老爷满脸通红,连忙拿著方子道谢,急切地抓药去,一锭金元宝的诊金差点忘了搁下。

而后又有老太爷、小少爷、富家太太接连著诊病,大同小异的病状看多了也没趣,顶多依患者病情轻重酌量开药,在药剂上加加减减,过与不及都不好。

诊了十余名病人后,一名羞答答的女子戴著遮面的帷帽上前,看得出是出身良好的闺阁千金,天青色水纱袖盖住细白小手,隔著一层衣诊脉,声若蚊蚋。

为了男女有防,人有不道外人知的隐密,雷仲春特意拉了绘有“莲年有鱼”的竹帘子隔开,让姑娘家稍稍安心。

“……你是说多梦,吞咽困难,白天特别困乏,昏昏欲睡,到了夜里怎么也睡不著,翻来覆去作著……咳!春梦?”

帷帽下的小脸红得快滴出血来,死命地绞著鸳鸯绣帕。“我不喜他的,可夜夜入梦来,对我……大夫,我不想的,每日清晨一醒来褥上湿了一大片,我好怕是入魔了,可庙里的平安符和香灰就是不管用。”

“他是谁?”雷仲春开药方的同时不忘伸长耳朵,听听小姑娘的闺房情事,关心病人是大夫的职责嘛。

“他……是我一名远房表哥,暂住我家东厢房,原本我不怎么搭理他,后来他送了我一罐隆盛茶行的茶叶,我一喝就出现异状……”刚开始只觉得躁热,身子发烫,辗转难眠。

“茶叶?”他想到自己刚喝的茶,莫非有些关联?

“我本来想戒却戒不了,一日不喝便浑身难受,越喝越多,瘾头越大,前儿个茶叶没了,我……我想著那茶味就手脚发颤……”她说著说著抽泣起来,一旁服侍的丫鬟连忙为她拭泪,小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