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离忧没有收敛,反而咧开嘴大笑。“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过些时日会有表小姐来访,你做好准备,别被吃了,她们一个个如狼似虎,我怕你被某人卖了。”

“什么,一……一千两……”他哪来那么多银子,再说,他们压根还没拿出万两黄金哪,这不摆明讹诈嘛。

不过他还是要做做样子,配合配合她。拍桌子,一脚踢翻三足圆凳,当场摔酒杯砸碗盘,把纨裤子弟的嚣张和火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不想涩了贵人的口。”穆清三把茶罐子往后推,态度相当坚决,他的茶里另有玄机,不能见人。

“不多也有个数,我洗耳恭听,毕竟银子要从我管的帐房拿出。”只要她不点头,千两以上的白银没得搬。

“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叫零花,你还真敢贪。”一共有五张,五百两,凤扬尘那个二货撒得毫不手软,他不知道她赚得有多辛苦吗?“还有,你尚未娶亲,如蒙不弃,姑娘我亲自为你说一门亲,包你有妻有子,双喜临门。”

“调查结果”是她们误食有毒的河豚,因此御膳房及经手的宫婢们全部赐死,一夜间死了上百人。

越发满意的凤扬尘笑在心底,面上却佯装冷肃不悦。“去,把那个目中无主的婢女给本少爷绑来……”

繁花开尽的院子里,一树梨花白得娇媚,隔了三年再度对峙的两人像仇人似的对视,你来我往的斗嘴毫不留情,其他人却是一头雾水,不懂他们在讲话还是吵加木,神情有些不太对劲。

三房是庶出,在族中站不住脚,又无母族的支撑,加上万殊、偏年乃至于妾生的明康从小表现并不突出,只适合听从指示,不去争才有命活,否则不用凤氏族人出手,外头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就足以将他们撕成碎片。

她相信若荷的为人,必定会千方百计的寻她,可是碍于皇后的缘故不敢大张旗鼓的寻人,只能秘密行动,否则稍有不慎被皇后一派看出端倪,她和若荷都活不成。

“向晚姊,我这一道枣泥拉糕是跟著张大厨学的,他教我将红枣煮烂去皮和去核,糖粉,猪油、枣泥放入辗细的米粉拌匀,上蒸笼蒸个半时辰,取出放凉切成块,放上松子点缀,不过松子没了,我放的是核桃,口感应该不会太差。”她很怕做不好,不敢给张大厨先尝尝,免得做坏了他下次不肯教她。

舱房内传出娇嫩的怒斥以及一声闷哼,雷仲春一马当先的抢在前头,不落人后的凤长京也身手矫健的跟上,一前一后地进入舱房,见著房内的情景,两人先是一怔,继而连忙一人拉开骑在人家小姑娘腰上正欲“逞欲”的小孙子,一人扯过被褥盖住衣衫半褪的女娃,两个人谴责的目光同时瞪向不知悔改、目露凶光的凤二少。

两根成爪的指头停在杜清浅唯一可取的明丽双眸上方,只见凤扬尘化掌为钩,似乎要亲手掏出两颗黑玉眼珠。“爷呀!你看她多镇定,毫无惧色,肯定是个狠的,你就别好心了,万一救个白眼狼……”

“老了,头发都白了,我这身子骨越来越不中用了,不指望儿孙有出息,活著还有什么意思,你长得结实又身强体壮,多为爷爷分担才是凤家的好儿郎。”他可没打算劳心劳力,在家主这不省心的位置干到入土为安。

凤家以丝绸、茶叶起家,近年来发展的水运也有百来艘船来往江南一带运货,正著手马匹市场和铁矿生意,起步中的营运尚未见到成效,不过几座马场盖得有模有样,地肥草长,只欠良驹,至于铁矿的藏铁量还在评估中。

“不行,本宫不同意……”

杜清浅不再言语,与贞秀快步来至天辰宫。

“公主,小心脚下的石板,这里草多,容易绊脚……”芳菊提著宫灯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看看杜清浅的状况。

站在贞秀后头是一脸笑逐颜开的素心以及芳菊,另有多名小宫婢在不远处候著,随时等著大侍女的差遣。这期间,她们皆因地位低微,不敢抬头,只能目光垂视,上头的不发话,谁也没胆多话。

清华离宫内有教习嬷嬷四名,分别传授王女德、礼、容、门,另有女官若干,习其宫闱事宜及朝廷政事,授之知识与书中精妙,不求饱学,也得腹有文章,书香自染。

身为皇商,尤其做的是朝廷的民间采办,他和宫中的关系相当密切,权力之大,如同一方藩主,除了少了封号和藩地,他所经手的货品皆是民间极品,其中的利润需要疏通的和管道绝非一般人所能想像,荷包满满又拥有首屈一指的人脉,对某些人而言,这是极大的诱惑。

例如丰王爷,他是先皇后所出的皇嫡子,却在皇位之战落败,由贤妃所出的皇长子即位为西寰帝,对于此事他始终耿耿于怀,一直致力废止无论男女,由长子、长女继位的旧制,从此皇位继任者皆为皇后所出的嫡子所出,皇后无子则改为由皇贵妃之子,再其次是四妃。

皇后之弟的国舅爷恰恰相反,他巴不得自己的外甥女能坐上九龙宝座,他这母舅也跟著沾光,声势水涨船高,到时外戚干政把持朝纲,纵使他当不成万岁爷,捞个九千岁当当也不错。

除却朝廷官员的助力外,他们更需要民间的力量,百姓的声音足以扭转局势,如果能控制住大半的商行,等于把有钱人掌握在手中,有钱有势有人脉,何愁大事不成。

想当然耳凤扬尘就成为他们拉拢的对象,送金、送银、送美女、送宝马、送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许以令人心动的好处收买他。

对此凤扬尘避之唯恐不及,选择当个“阿斗”来避祸,他只想当个规规矩矩的商人,不介入党派之争,当官还没商人来得快活,他何必蜡烛两头烧给人当枪使。

因此凤家表面上是四大美婢持家,由四婢出面处理商行事务,这也是凤扬尘狡诈之处,他明白那些官老爷瞧不起女人,不屑与女流之辈交手,因此由向晚她们顶住,他乐得当个扶不起的阿斗。

此事知情的人并不多,全是些亲近的亲信,向晚是四婢中唯一知晓的,因凤长京退位前有事先告知,好让两人能完美地配合,不露出一丝破绽。

疏雨知道一些,但不敢肯定。香罗性情直率,深信不疑。年纪最小的春浓只管吃饱就好,其他事一概不理,反正她上头有三位姊姊顶著,天塌下来也不会压到她,对她而言,二爷是什么样的人不打紧,只要给她安身的屋檐,二爷就是她的衣食父母。

既然凤扬尘不出面,那劣茶的事自然便沦为向晚处理,因此她上了一趟回春堂。

“徒儿呀!这茶叶真的不错,生津止渴,入口回甘,嗯!这茶孝敬得真好,不枉我把一身医术教给你。”茶好、人也好,对著美人品茗,人间一大乐事。

谁晓得当年一场高烧差点烧坏脑子的小娃儿,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还医毒双修把他拿手的绝活全学精了,成为他雷仲春最得意骄傲的关门弟子,让他欣慰青出于蓝又胜于蓝,稍稍感慨这一辈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让他们欷吁岁月不饶人。

其实邪医雷仲春不过才三十来岁,还不到发疏肚突的年岁,由外表看来更是顶多二十四、五岁,是个潇洒俊挺的好儿郎。

只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让他自觉老了,看著向晚渐渐长成娇俏的姑娘,个子抽长,肌肤越发水嫩,皮肤吹弹可破,他就有“为人父”的感伤。

“师父认为好喝就多喝点,徒儿加入曼陀罗花和夹竹桃的汁液和晒干的花瓣冲泡而成,有滋阴养颜的效果。”牛黄和生地的用法……嗯!加三减二,多三钱养气,少两钱顾脾,但又和天麻药性……

“喔!曼陀罗花和夹竹桃,那不就是花茶,徒儿用意甚佳……呃!等等,为师记得这两种花草……”他脸皮一僵,笑得有点颤抖。“有毒。”师父教过。

“所以……”他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想著该用什么药催吐,他刚才好像有看到切好的山根。

“师父是用药高手,百毒不侵,徒儿想找人试试新药,思来想去,师父不就是最好的药人,想必不介意徒儿在你身上试药。”这茶的确好,喝多了会上瘪。

“什……什么不介意,你这个孽徒,师父什么时候百毒不侵了,师父也是血肉之躯,会生病、会中毒,时候到了也会死,你快把解药给师父,师父便原谅你的大逆不道。”他怎么就糊里糊涂中了她的毒,人家说最不设防的就是最亲近的人,他果真被自己人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