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找个地方洗洗澡,她觉得全身油腻腻的。

他的脸是僵硬,眉是紧锁的,双手反剪在后。

“顺治五年?天哪……换算过来差不多是一七三二年左右,一七三二年?我从一九九五年回到顺治五年的满清大皇朝年间,为什么会这样呢?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来的?

“怎么?你从来没吃过桑椹吗?其实我也十几年没吃过了,小时候只在我外婆家的后山坡见过。”

老实说,他听不懂那一大串夹杂奇怪文句的话,但是她想离开的意图却昭然若揭。

“孙子兵法”,她看了好久才认出这四个字。内容也是用毛笔写的篆书,每一页都圈填了密密麻麻的朱砂眉批,看来,这书斋的主人倒像有点墨水的样子,不是装来唬人的。

苏映心蹙眉,镜中女子也跟着蹙眉;她哭笑不得,镜中女子也如出一辙。

在东区的街弄巷道中,浏览着由橱窗泛滥的灯光映照出的流动量惊人的人潮车阵,苏映心一身皮衣裤的打扮及重型的tzr250非常抢眼,更因她是女人,招来许多无恶意、纯欣赏的口哨及眼光。对于过多的注目她才懒得理会,反正早已司空见惯,就像吃饭、洗澡,天天都得经历的事自然而然就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江国斌苦苦讪笑,夸张地叹气。“你呀!无法无天大胆得可怕,将来,不知谁能治得了你喔!”

她如坐针毡地挪动臀部以下的坐垫,终于憋不住了。“咔!你们‘儿童不宜’的镜头到此为止,我千里迢迢赶来,又冒明天跷课被抓的危险,可不是为了来这里看辅导级电影的!”

卫寇看傻了眼,纵横天下,没有人敢如此不要命地指着传磊口不择言,而且,还是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

“小心你的措词。否则、会替你招来杀身之祸的。”

佟磊讶异之下,仍冷冷警告她。

“杀身之祸?你得了,你以为你有一言定人死生的本领啊?就算你有,如果是因为我说了这些话杀了我,那我还求之不得呢!”她比方才更用力地戳他的胸部。

“求之不得?”佟磊喃喃复诵着。她那根一拧就会断的指头,此刻为何有一股令人心痒难耐的感觉?不知怎地,他的心竟深受影响。不!在她刺了他一刀后,他竟对她有所感觉?太匪夷所思了。

“一个不辨是非,肚量狭窄,经不起别人诤言相激的男人,就算你一刀砍了我,世人只会笑话你卑鄙无耻,到时候你的英名将一落千丈,永远抬不起头来行走江湖,那样子你这一生也不必再过了,所以,我当然‘求之不得’!”她作了总结。

他想笑。这一辈子还不曾被加诸如此之多的负面形容词。她把他形容得像一个杀人不眨眼,毫无人性道义的草寇!

他从不知道她有的口舌,与她相处一年,她说过的话少得屈指可数,一个人的转变有可能相差这么多吗?难道她工于心计至此?

“你说你来自一九九五年的——台北?”他找了一个舒适的座位坐了下来。

“正确地说,应该是台湾。”

“哦,那个不毛的小。”他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在你们的时代的确如此,但是在一九九五,我们可早就一百八十度咸鱼大翻身喽,你们这里还落后台湾三十年哩!”

他被挑出了兴趣。“哦?告诉我!”

她斜睇他,不以为然。“你凭什么要我告诉你?我宁可告诉卫寇也不想说给你听!”

佟磊好不容易放松的眉霎时又重聚起来,卫寇在他的眼光下仿佛再死了一次。“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我连你究竟是葱是蒜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听?”

“卫寇就有资格听?”他的声调听不出平仄,感觉不出话中语意。

“当然!至少我知道他的名字。”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他又问。

“别当我是神算子鬼谷子或未卜先知的赖布衣,我不会预测你的名字;更何况你又不是天王偶像刘德华或郭富城,谁认得你!”他以为他是谁?哼!

卫寇轻轻扯了她的手臂,眼底有一丝焦灼。“映心姑娘,不可得寸进尺。”

苏映心抿抿唇,接受他的劝,毕竟在这她不熟悉的世界里还是得稍加收敛,步步为营,别嚣张过了头才是。眼前这男子看来颇有来头,连卫寇都束手旁立,而他却大咧咧地端座椅中,搞不好是卫寇的主子哩!

“叫我佟磊吧!”他说。

佟磊?“你是佟家寨的……”

“总瓢把子!”回答的是卫寇。

“听起来像落草为寇的强盗。”苏映心脱口而出。

“映心姑娘!”卫寇惊呼。

她觉得自己所言甚是,没有说错话。“你不要大惊小怪的,佟磊自己一句抗议的话都不提,你干么老当传声筒,难不成你是他肚里的蛔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