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肚子也饿了吗?”民以食为天,在食物面前,人人皆平等。

巫峡?巫溪?那滴翠峡岂不是位于陡壁赤黄、绵亘数里,高逾百丈的高峰奇顶上?

映心不禁错愕。他前一分钟还好好的,下一分钟却又换口冷梆梆的面孔。“我吃了你的桑椹,你在生气?”

我承认我错了,可不可以?”看他真要走人,她也慌了,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算拉低身段也不能让他跑了。

她很快地完成那幅画。在放下笔的刹那,她骤然感觉到这屋子不知哪个角落有一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瞪着她瞧,瞧得她心里毛。那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使她的胳臂生起一层鸡皮疙瘩,微微颤。环视了周遭,她看不出所以然,但脊背窜起的寒意在顷刻间令她抛下纸卷,拔腿就跑。

她紧急冲到铜镜前,一看之下,差点昏厥。

车子高行驶加上行人闪躲形成的碰撞与追逐,交织成一片末世纪的华丽混乱,尖叫咒骂声,此起彼落。

“姊,我可是空腹好几顿,准备来吃撑这一餐的,你切蛋糕可别厚此薄彼幄!”撇过脸,她不想再看她的小侄子。

苏见心用纤纤手指戳了戳老公,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我的小妹?难道不是你的小姨子?”

愕立在门口的男人良久才问出一句话“你要绞剪有何用?”

这人乱没同情心一把的。她的口气不禁掺杂了愠怒。

“我要剪掉这该死的头!古素靓绝对是吃饱了撑着,留这么长的头做什么!梳也梳不顺,我讨厌这鸡窝头!讨厌!讨厌!讨厌!”

其实她真正讨厌的不是那头难以整理的,而是内心一点一滴慢慢凝聚、渐渐扩大的恐慌。积压了一天一夜的害怕,已藉着跌跤倾倒出心底所有的骇意,她的父母、家人、朋友,完全生存在另一个空间里!这个陌生、令人畏惧的世界里,她只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她要怎么活下去?要怎么才能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去?她无助,她只有哭。

他看,她的哭是旁若无人的,是扯开喉咙、放声哀嚎、毫无秀气可言,完全是为了纡解心间的狂痛无奈,绝不是矫作的抽噎或隐忍委屈的哽咽;那种哭法不是演技能够表现出来的。

他想起昨夜卫寇曾来告诉过他,她有着不寻常的改变。当时,他并不以为意。

此刻,自己却完全无法控制脚步。“喏,绞剪!”

苏映心头也不回地接过,拭拭哭花了的脸,即刻毫不迟疑地拉过耳后的头,一刀横剪过去——

“住手!”他真的心慌了,跨前一步抢走她手里的剪刀,怒气自然狂迸出来。“你到底有没有读过圣贤书?

“身体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这千古名训你不懂吗?况且,你这么漂亮的丝……”他言下之意不无可惜。方才以为她充其量只是做做样子,怎地……

“八股!什么身体肤受之父母,你以为整理这一头不听话的头轻松吗?它只会害我摔跤!短既俏丽又活泼又容易整理,我不喜欢留长!”

我喜欢你的长!他弯腰捡起刚才来不及阻止而被她剪去的一大撮头,暗暗叹息。

“明珠呢?服侍你的那个丫鬟到哪里去了?你看你自己一副褴褛模样,为什么变成这样?”

“明珠是谁?我没见过她,截至目前为止我只在这宅子里见过卫寇和你。”

又是卫寇。

“你没见到明珠或任何人?”

她点头。

难怪她饿成那个样子!所有的下人在生了那件事之后,居然联合起来抵制她,该死!他一点也不知道,原来如此。看来,昨天那不翼而飞的小点心也全是她的杰作了。

但是,她如果真是古素靓的话,他相信她宁可饿死自己也绝不愿跨进他的书房一步。

她不是古素靓,那她是谁?怎么回事?他不禁皱起眉头。

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软毛梳子递到苏映心面前。

“把头梳理起来,我去找人带你换衣服。”

映心觑着他,他的眼中有股陌生的光芒,像极了无奈和挫败。她不想追究,但仍一口反对。“不要,我要找卫寇。”

他的眼光冷然一放,延伸到下巴。“你打什么主意非要卫寇不可?好!我就叫他来。”他话一落,人已走出门外。

苏映心不懂他为何忽冷忽热,那态度和昨天她初遇卫寇一样,也是起伏不定的情绪化表现,怎么古代的男人全是这种教人捉摸不定、无理可循的性格?她叹了口气,复而拾起刚才被丢在桌上的剪刀,已去了一半,顶着这头参差不齐更是不能见人。

慢着!这是古代,明朝的道德礼仪约束是历朝中要求最严格的巅峰,即使崇祯尸骨早寒,改朝换代已至顺治年间,他们对女人的态度就算改观,也不可能放松到予取予求的地步,若她不顾一切剪了个“阿哥哥头”或“赫本头”出去,不被当做异教徒扛上火架烧死才怪。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迟疑了一下。

这么吧!修短一点、整齐就好,既不至于特异独行,也算改变了型,就忍耐些吧!

卫寇被佟磊押着进来的时候,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

佟磊也是一怔,但他恢复得极快,快得将卫寇的表情尽收眼底。

卫寇骤然感到身旁两道冷冽的眼光穿透他的五脏,赶忙收神摄魄,轻咳出声。“素靓……呃……映心姑娘,你找在下我?”

她方才揽镜自照,满意自己的改装,这小小改变,镜中人似乎有点像苏映心了,总算稍微还她自己本来颜色。

她冲到他面前,嫣然一笑。“卫寇,我想找你,可是又不知道你住在哪个院落。对了,我还要谢谢你昨夜帮我备了火盆取暖,要不然我恐怕捱不到今天哩!还有啊!你去帮我跟佟家寨的主人打一声招呼好不好,我想回家去了!”拉住他宽大的袖口,苏映心叽哩呱啦说着话,像关不紧的水龙头般倾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