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国从此没落了,而各地藩王逐渐雄起,蠢蠢欲动。她九岁那年母后在冷宫病薨,临终前紧紧抓着她的手道:“玉儿,不要让你的父皇成为历史的罪人!”

不过再是疑惑,今天来她也要把目的完成。李老太太命人抬上来一箱子礼物摊开在李持玉面前,“这是太子方才从宫里退回来的与你的文定之物。”

如今已不是她的大燕国,而是一百八十年后的大绥王朝,她死后,安乐与武宁王入了她布下的局,被王大将军反扑,一举剿灭,武宁王死于宫中,安乐公主不知去向。可惜王大将军狼子野心,狭天子以令诸侯,后又被薛丞相剿灭,薛氏一族从此独大。直至五十年后各地藩王造反,薛氏统领兵权,废黜了李氏最后一位皇帝,建立大绥。

很久很久之后,仿佛穿越千年这么漫长,她忽然睁开了眼,一切如同混沌之初回到原点,脑子一片空白,周围皆安静。

他曾经一直认为自己从未有错,自十七岁起他为她付出了这般多,而她当上宸公主后种种罪行也令人无法忍受,这般恶毒的女人怎么是他的妻子,他怎么对她用情至深至此。他被她关入天牢后,她曾经来探望他,他愤慨提出和离,她默然转身离去,从此不再相见。他在黑暗无边的地牢里想了很久,还在冷笑嘲弄,直至敏儿联手武宁王攻入京城解救了他,后来她身旁的侍婢金玲找到他递与从未寄出去的书信,他才明白七年前察觉到他的不满,她已是与崔景断绝联系,更有意向他讨好认错,婚后三年她心里已有他,可是那些书信一直被有心人拦截收留!

李持玉不明所以,只能压在心上,她又在殿中打量了一会儿,没有找到老妪,只好黯然离去。看来毓琉宫的确是一个令人耿耿于怀的地方。

张姥姥本是在楼上的,但自从如意楼的大掌柜逃跑,林敏筝的舅舅舅娘大驾光临后,她实在没忍住跑到楼下和泼妇叫骂。

“我呸你们个腌臜泼才,你们怎么不去死啊,山大王了不起啊,你娘的大舅还没媾和你娘生出你的时候我已经是这永安城里各大茶楼的大掌事了,别说这如意楼,就是祥乐楼、临江楼也是老娘一手操持起来的,你凭什么一上来就说这东西是你的要拿回去,难道十几年京城里的老板姓都睁眼瞎啊看不到实事,还是你这竖子小儿刚从粪坑里出来满嘴喷粪……”

萧家的大舅气得鼻孔都要喷出气来,大表哥也是“啧啧”连连摇头,张姥姥甚是激动,与她对吼道:“王翠红你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我们夫人忍了你们十几年,不代表这些庄铺都给了你们,你别把无理当成有理,认为这些庄铺在你们手上十几年就都是你们的了!”

“你们有什么证明这些庄铺是你的了?又凭什么说是我们抢了你们的东西了?老娘与敏儿管这些庄铺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还在后院伺候那小家子气的恶毒下堂妇李氏,这些年如意楼做大,永安城内的十几年庄铺遍地开花可有你们的功劳,不要李氏一被休弃下堂就想着来夺老爷的家产,当京都里的百姓不知道李氏恶毒,陷害打压妾室还要谋夺前夫的家财?如此下贱恶毒的女人活该被休,呸!”

张姥姥气得浑身,往楼上看了看李持玉,见她仍是闲情气定,张姥姥又不敢多说话,只能嚷嚷大喊:“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周处二表哥听她说完以后,也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上前拎起王翠红的衣襟道:“你说完了么,说完了该我动手了!”

他举起拳头,真的不介意打女人,可王翠红忽然抖动一身肥肉往他身上凑,完全不顾男女之别挺起抵着他的手肘道:“你打啊,你打啊!让全京城里的百姓看看这山大王如何打人,看看你们萧家如何地藐视王法、欺凌弱小……”

“你这还‘欺凌弱小’?老子信了你的邪!”周处表哥说着真的拎起王翠红,可惜拎不起,只得咬牙切齿地狠狠摔在地上。

王翠红没想到周处表哥真敢动手,摔得浑身疼痛,但马上机灵地在地上扑腾大哭,拍大腿喊喊这里摔伤了,这里疼了,再也爬不起来了,大家看看这群土匪是如何地欺负良家妇女……

周处表哥本就脾气不好,被她惹得一阵阵抽气,抡起袖子又要战,两厢人马争执起来,眼看就要动刀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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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持玉仍是闲情气定地坐在二楼看书,甚至很有兴致地往对面的芳满楼看了看。二楼那处临街的包间窗子打开,却不见有任何人探出头来,但角门恭候的小厮足以说明一切,包间里的主人正非常有意思地听闻楼下的动静呢。芳满楼下,围观如意楼闹事的百姓后方停着一辆低调而考究的马车,旌帘锦绣,纹饰不是多么张扬,可却是上等的织品。

这辆马车,她之前已令包打听跟随了好几日了,今日为何选在如意楼闹事,只因为如意楼地处闹市动静更大么?当然不是,而是因为车架的主人今日光顾了如意楼对楼的芳满楼,包间又恰好在临街的位置。

车架的主人是谁呢,自然是视林琅为眼中钉,恨不得林琅倒台的当朝尚书左仆射崔玄寅崔大人。因此萧家的人为何闹事了半个多时辰还不见有官府来插手,前不久她刚见前来探视的府尹大人被角门的小厮叫上芳满楼来着,至此都未见下来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大绥朝非常厉害的言官们也会出动在此附近了,明年春正是三年一度的官员考绩之时,如今是九月,不急不急,时候刚刚好!

珠儿咬牙切齿道:“小姐,这王翠红实在太气人了,居然可以蛮横不讲理到如此境地,你为何不让张姥姥把契约的事情说出来,他们还一直理直气壮地以为如意楼是他们的呢!”

李持玉放下茶盏,抿唇一笑,很是淡然道:“不是不说,时候未到罢了。”说着又翻了一页书。

她在等一个时机,虐恶人不能太着急,尤其想要一网打尽,更得一步步来!

又过了一刻钟,前方马蹄声喧嚣,伴随侍卫开道的声音,前方走进来几个人,为的正是红衣斗篷的女子,李持玉知道,她等的时机到了。

林敏筝倒是率性,在信守程朱理学民风保守的大绥朝即便出门也是骑马红妆,而不改男服,李持玉整了整自己男装的袖口,真要佩服起这位妹妹了!

林敏筝走入内堂,貌美艳丽的她顿时让场中的所有萧家男子惊得瞪大双眼,尤其是她的好色的大表哥,更是已露出垂涎欲滴的姿态。

林敏筝也不似寻常小女儿家那般小气,知道在场的男子垂涎于她的美色也不躲闪,反而眼锋缓缓扫了大表哥一眼,扫得大表哥心肝都要蹦出来了,连忙用手捂着心口,沉醉似的啧啧称叹。林敏筝不屑地收回目光,对打头阵的周处二表哥道:“听闻萧家的客人莅临如意楼,身为如意楼少东家的本小姐自然要前来看看,如今萧家老爷、少爷对如意楼势在必得的模样,想来对如意楼十分满意了,还真是承蒙几位老爷青眼了!”

张姥姥看到林敏筝出场,气势顿时弱了一半,只能咬牙切齿非常愤恨地盯着她。那两位原本躲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吭一声的林敏筝的舅舅和表弟如蒙救星一般蹿出来道:“敏儿,你总算来了!”

林敏筝并未理会,只转正了身姿对萧家几人凛冽笑道:“然而几位老爷若想得到如意楼,须得与敏儿商量之后,走正规途径盘下吧,何至于动刀动粗,莫不是伤和气?”

“你就是……传说中的林府的二小姐林敏筝?”周处二表哥摸摸下巴吊儿郎当地打量她道,眼神有些轻浮有些不屑,“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跋扈!”

虽然被骂了,林敏筝的表情未见波动,甚至艳丽双眸更清冽,更视若无物。“这位公子如此英俊伟岸,想来应当是傲视群雄、无人出其右了,如您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应当不知道《大绥民法》是什么东西吧?甚至里头有几条人人传颂、谨小慎微的惩恶治暴、保护家财吊规也应当没读过。没关系,就让小女子给您普及普及。”

林敏筝开始摆出了大绥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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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表哥不以为意,仍是痞痞笑道:“惩恶治暴?夺人家财?本公子拿回我姨母的财产有何过错?”

“就算是你姨母的财产也与你有何关系?你本无权却闯了酒楼,并毁物打人,充军是跑不了了,更何况这些财产怎么是你姨母的?”

张姥姥终于忍不住冲出来道:“你们林家的人真是仗势欺人,之前是夫人小姐忍让,让你们拿着李家的财产恣意挥霍了十几年,可你们就吞大了,以为这些财产都是你们的,却忘了契约还在夫人手上!”

“契约?”林敏筝锐利一扫,精致眼眸锋芒毕露灼灼直视张姥姥,却如早已料到那般闪过一丝有恃无恐的清冽,“契约在哪里呢,李氏拿来了,还是林玉兰拿来了,还是你这嚣张放肆目无主人的奴才拿来了?可你知道《大绥民法》有令,奴才不可擅自拿主人财物,否则便是偷盗,要处以刑罚,更何况是契约这种应该由主人亲自持有,或由所司保护的尊贵的东西,你拿了有何证明是主人授予?或有何证明是严格封存不外传的正规契约,而不是你找暗馆黑手造假的文书?张姥姥,您是太聪明还是太愚蠢,您拿出契约是要令自己被处以极刑么?”

“你……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我们夫人的契约是假的!”

“刘大人!”林敏筝没有理会她,而是淡定唤出身后带来的人道,“今日麻烦您了,我父母本来办喜宴,却遭萧家的人擅闯民宅打人损物,行为极其嚣张,张氏这个奴婢擅持主人文书,或者应该说持了一张假契约妄图蒙骗众人掩盖所有罪行,同样影响恶劣,请依正法处置了他们,还国法、还林府一个公道!”

那位刘大人是刑部的官吏,本就与林琅勾结,如今得了令更毫不犹豫上来抓人。

张姥姥与萧家的人措手不及,嚷嚷挣扎,张姥姥道:“契约是真的,你凭什么不验明真假便抓了我们,你还有没有王法!”

林敏筝不以为意,冷冷地笑着。那位只会躲在角落里的舅舅此时非常得意地上前,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地笑道:“王法?我姐夫就是王法,你们李氏与萧家何德何能,敢与官斗?更何况不管契约是不是真的,你这老婆子应该先想想如何摆脱擅自持拿主人契约的罪名吧!可惜你那主子和小姐均胆小怯懦得不敢出现,让你这奴才拿了契约出来讨公道,这不是害你么,真是可怜的一群蠢货!呵呵呵……”

张姥姥就要被带下去了,气得大声嚷嚷:“小姐!小姐!”

李持玉在二楼包间里已经听明白了,林敏筝如此有恃无恐,便是仗着李盈绣和林玉兰平时够软弱,不敢与她正面冲突,更何况大绥对契约保护严格,必须由主人亲自持示才有效,哪怕张姥姥真的拿出了契约,没有讨回公道之前已被压入天牢了,谁还去求证契约真假的问题?

林敏筝的确是嚣张的,也很会算计,可惜这一次失算了,因为林玉兰已经死了,如今代林玉兰活下来的是她——前朝摄政公主李持玉。

李持玉望了一眼芳满楼上的包间,只见二楼窗口多了一个探视的人物,虽然微服出巡不清楚身份,但没猜错的话那人应当是言官,如资料所言,眦睚必报的崔玄寅大人岂能放过任何一个报复林琅的机会?她合上了林敏筝口口声声提到的《大绥民法》,对珠儿道:“提着箱子随我下楼吧!”

珠儿喜上眉梢,哎哎应两声,马上提起装有一大摞契约书的小箱子陪着她走出去。

李持玉便在张姥姥歇斯底里的嚷嚷声中,还有围观百姓的灼灼注目,和林敏筝舅父舅娘惊愕的表情中出现在了二楼楼梯口,极尽淡然从容道:“《大绥民法》有律,奴婢擅拿主人契约受罚,但若主人亲自持示,光临店铺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却遭横加阻拦,该如何处置?想来精晓法令的敏筝妹妹应当能回答嫡姐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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