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伫立在风雨中,怎么看都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但几家合用一个院落,可想而知,每天有多热闹了。

从进包间的那刻起,陆子初就掏出手绢半跪在地上,撩起她的裙摆,给她擦拭善后。

如今,他就那么紧紧搂着阿笙,脸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t大的老师学生们,彼此间心照不宣,他们知道那个女人除了阿笙,想必不会是旁人了。

所以薛明珠再次把水端给阿笙时,阿笙恹恹的看了一眼,无声推开。莫名的烦躁萦绕在心头,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很不好,于是费力抿着唇,垂下了眼睑。

他们是她的同学。当年青涩懵懂的他们,转眼间竟已奔赴青年。

六年前,阿笙音讯全无,阿笙朋友宁愿相信她背叛了陆子初,也不愿意相信她在国外出了意外。阿笙定居西雅图这件事,吴奈当时只告诉了几位朋友,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把消息散播了出去,以至于这两天,吴奈和石涛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如今,一大群人都在彼岸酒吧等着,凌晨不睡觉,只是为了见一见阿笙,总不能让他们失望而归吧?

时间无情,它让他们在岁月里一步步走向成熟,若想忆往昔,只能从眉眼间偷窥出年少踪迹。

阿笙沉溺在他的气息里,唇很烫,怕被人看到,也实在是脸皮薄,连忙小声道:“看到了。”

阿笙摇头,该怎么跟陆子初说呢?神智清醒的时候,她每天都盼着能够回到中国,如今她终于坐上飞往中国的班机,反倒有些近乡情怯,害怕起来。

“你别逼我。”阿笙声音很低。

顾城这时候已经习惯性的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支烟,夹在指间,拿出打火机正欲点燃,却因为看到了阿笙,动作僵在了那里。

……

阿笙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脸庞在月光下异常苍白,她对陆子初说:“这些年我并不寂寞,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常常看到你,因为你出现在我的幻觉里,我还能听到你的声音。小拇指这道伤疤时刻提醒我,我究竟有多不正常。缝针的时候,医生对我说,如果疼的话,一定要说出来。我不觉得疼,但心却很难受。我把幻听当成了现实,我六年前失约,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我想见到你之后,跟你道歉,我早已不奢望能够跟你在一起。现在的我甚至不敢照镜子,镜子里面的顾笙很陌生,陌生的让我感到害怕。很多东西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为了爱你,我很累……”

顾城起身朝阿笙走去,稳定呼吸:“没有,我刚才是在跟陆子初开玩笑,他要带你走,我舍不得……”

顾城没想到顾流沙会这么说,皱眉看着她,虽然不悦,但却没有发表意见。或许,比起发怒,他更想知道顾流沙究竟想跟陆子初说些什么。

“别人会笑话你。”阿笙轻叹,容颜低垂,苍白静好。

“……好,我很好。”

阿笙喉咙有些紧,张嘴试了几次,这才出声音来,“再不把晚餐端给我的话,该凉了。”

如果不爱,顾家不会远离旧金山,定居西雅图。

室内投射出的暗影,有着清醒时,阿笙专属的冷漠。

他忽然意识到,在陆子初风光的外表下面,其实那颗心早已满目疮痍。

光线被遮挡,阿笙容颜隐在黑暗里,喜悲不明。

晚霞似火,在黄奠际散出最后一丝余热,好比心头血。陆子初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续声,虚弱迟缓,宛如久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