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对话,是在骆然离开潘恒峰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但是他始终在她心里若隐若现,在2oo7年以前,她不知道这种恍惚是因为愧疚,还是爱!

当报出骆然的名字时,骆然看到那位年轻的先生触电般惊愕起来,他盯着舞台,骆然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他对服务生说:“麻烦你,我想请格格小姐喝酒。”

骆然微笑着点点头。

骆然捧出厚厚的一叠信,上面的字虽然难看,但是看得出每个字都写得及其认真,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那便是她久久不能忘怀的于寒。骆然知道这是他一年前无数次把手伸进信箱期盼得到的东西。而事隔两年,她回来了,从前期盼的东西躺在手里了,而写信的人也杳无音信了,骆然顿时百感交集。

可惜不管哪种方式,都要经历阴霾。那过程,可能是几个月,可能是几年,也可能需要永远。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谁也说不清,那是爱和痛在心里留下的痕迹。

“这是我的公寓,你要的房子我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既然你急着要搬,就将就着住几天吧,我去朋友那边挤挤。”

最后于寒给她留了家里的电话,说一到周末就回来等她的电话。于寒的留言差点没让骆然幸福得死掉。算算日期,今天刚好是星期六,于是离开网吧后她匆匆与小冰道了别钻进了附近的长途话吧。那天是骆然第一次过了规定的时间才悄悄回到宿舍。骆然在话吧里跟于寒通了将近一个小时电话。他们说起了很多学校的往事,说了分别后的种种。骆然告诉于寒她在回家的半途中改道来到了东莞。于寒说还是希望她回到父母身边去,外面的世界太复杂。骆然说她想成就一番事业……仅仅一个多月分别的时间,他们却有太多太多的情怀要倾诉,有太多太多的思念要诉说,哪怕到最后就是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对他们来说就是莫大的幸福。

写到这,骆然的脸上绽开了微笑,那微笑是真诚的。这段时间生的事把她的心折磨得太瘦弱了,真怕会被这眼前突如其来的幸福给撑死。

说完这句话后许久,骆然没有听到于寒离去的声音,却感觉一双手把她从后面圈住了,这一圈把骆然圈得格外小鸟依人。

“原来你是江成的妹妹啊,你哥哥好帅哦。”

“他从不上QQ,也没有QQ号,再说他总是随着他爸爸的工程队走的,没有个固定电话,他的手机早被他爸爸没收了。如果他喜欢我,怎么都可以联系到我的,只怕是——”

当大维计划到选什么颜色的马骑的时候,骆然终于鼓起勇气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说喜不喜欢的问题,山里的生活只能用体验的心情来看,如果你真的要靠它身上长出来的东西换油盐柴米,味道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我就是你的了?哪个朋友拜托你了?”

“是阿龙吗?我是骆然。”

“不要因为这样就受到伤害,时间长了你就会习惯。对于你和子杰之间——”

“可以理解,我以前也是一样。”

“我确实是有些不如意,但是我还能应付过来,而且我相信很快会过去的。我经历了很多事情,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情况。”

龙哥说那我们的帐还没结呢。

“想学吗?我教你。”小妖被夸得有些羞涩,低下头,抱起吉他,右手拨动了几下,一段流畅的旋律流淌出来。

不知几何时,骆然醒来,房间里没有灯光,风把窗帘吹起来了,骆然看到了挂在天上的皎洁的月亮在灰色轻纱似的云彩里孤独地游走。

几年前的时光,究竟是何等美丽来着?回忆在一个荒废了的国度里蔓延,那曾一度繁荣过的国度,早已人去楼空了,许多用心装饰过的华丽建筑都已土崩瓦解,腐成一滩烂泥,滋养了那片疯长着的野草。偶尔残留着几块砖头或浮雕。凭着对那国度深深的眷恋,多年后当回忆触碰到这些碎片时,那曾一度繁荣过的都市又依稀浮现出来,宛如一座神秘的海市蜃楼,遥远又美丽……

之后,沈川依然是那个迪吧的常客,骆然不再去那个角落看书,他们之间也没有电话来往,只是听朋友们说他开车撞伤了人,还在街头闹了事。后来有几天不见他的踪影,朋友说是喝酒喝多了进了医院。

在他进医院后,骆然收到了他的信息。他说你能来看我吗?我一个人挺孤独的。

骆然买了花按照他留的地址去了医院。沈川躺在病床上,竖条子的病人服让他看上去瘦了许多。骆然插好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问候了几句,便不再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想见你吗?”沈川打破了沉默。

“你不是说一个人有点孤独吗?”

“我是本地人,怎么会孤独。”

骆然翘动嘴角,扬起头,看到桌上不只插着一束鲜花,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向来都这样笑吗?从来都不去问原因?”

“我不知道问了又能怎样,所以就不问了。”

“你和舞台上不是一个人,我只是觉得你能让我很平静。”

“可能是我生活中不善于交流吧。”骆然浅笑了一下。

“我觉得你不是不善于交流,而是没有交流的欲望。上次和你一起吃夜宵,你没有问关于我的任何事情,这次也一样,这种感觉很好。”

“你是在说我不关心朋友吗?”骆然问。

“不是,我只是说比较特别,很轻松。这样非常好,适合做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所以,就不必过多了解了。”

“那么,等我出院了,可以一起出来玩喽?!”

“祝你早日康复。”

骆然在医院逗留的时间不长,沈川住院的时间也不长,出院那天,她叫骆然来接他。那天骆然看到了很多他的朋友,他跟他的朋友介绍:“这是我的朋友。”他加重了“朋友”的语气,显得意味深长。这使得他的朋友们仔细看了她一眼,态度温和。

出院后他依然是迪吧的常客,带不同的朋友来,并且把骆然介绍给他们认识,说:“这是我的朋友。非常特别的一个朋友。”每次他的朋友听到这些话都会温和地看她,像是一种悲悯。骆然不懂他说的特别,是指她的性格,还是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当然,她也不懂那些悲悯的含义。而她不去深究,因为“淡如水”,她随时会离开。他依然肆无忌惮地喝酒,大声说着本地的脏话,在钢管秀的时候高叫,扭动腰肢。

后来,他打电话来约骆然吃饭。

“拜托你,来吧。拜托!”

于是骆然去了,那是个非常糟糕的paRTy,地点设在攀枝花一个非常豪华的酒店包厢,时间设在凌晨两点半,好像是故意为骆然安排的。骆然推门进去的时候,全场的人似乎都在等她,满桌佳肴丝毫未动。那些朋友,有她见过的,也有没有见过的,气氛有点沉闷,好像等骆然去了,才热闹起来。大家开始说话,用餐。沈川不断地为骆然夹菜,和朋友们碰杯。那天沈川说了特别特别多的话,笑得很放肆,近乎疯狂。他的朋友劝他少喝酒,他砸了杯子,还骂了他的朋友,于是有朋友中途走了。有一个涂了水蓝色眼影的爆炸头女孩站起来说沈川你太没种了,于是女孩们也走了。骆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对沈川说好像她不太适合这里,还是先走吧,沈川把她拉住了。他把头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手点了烟,火机出寂寞的响声,吐烟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燃烧后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