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年轻男人再度出现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骆然庆幸在她离去之前还能再看到他,至少可以唱歌送给他以谢谢他的花。那天晚上,年轻男人的内心好像有点隐约伤痛,他连着抽了很多烟,喝了很多酒。骆然那天为他唱了ses的《dReaseTuRe》,这是骆然第一次在这个酒吧唱这么快乐的歌,她没说是特别送给他的,她也不奢望他会知道。唱完后服务生捧上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比以前的包装更华丽,骆然捧着玫瑰有点犹豫,在考虑是否该去谢谢他的时候,年轻男人先约了他。

第二天,小妖问她:“还会唱《奔向幸福》吗?我来伴奏。”

母亲打开窗边写字台的抽屉,里面躺着厚厚的一叠未拆封的信。母亲说:“这是你走后不久就收到的,还有一封是半个月前收到的,我都按时间排好了放在这里。”母亲有心,骆然甚是感动。

很多人生命中不会只有一次爱情,有些爱情会让人受伤而痛彻心扉。而对于这样的爱情很多人选择不去回想,企图淡忘,淡忘了就不痛了。但是刻意淡忘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所以骆然反复回忆着于寒,她企图用一种在读一个别人故事的心态,无论多精彩,读的次数多了,也就腻了,淡漠了,也就不痛了,哪怕只剩下一丝惆怅,便也是幸福的了。

第二天傍晚,经理把车开到了敏敏宿舍楼下,把骆然和她的箱子一起接上了车。车穿过繁华的闹市区,开进了一条种满蔷薇花的巷子,在一座僻静的小高层公寓前停了下来。

想必你现在已经回到了父母身边,千万别再去演义吧这种地方唱歌了。虽然你挚爱音乐,但是我不希望你身处那样复杂的环境。好好待在父母身边吧,等着我有一天把你接来做我的新娘;……

我就这样来到了东莞,一夜之间,新的生活开始了,我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有了梦想的方向。一切拥有得太突然,真怕它会是一场梦境,醒来就会消失,但是,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幸福已经不远了。

“那你去吧。”骆然转过身,在这分别时刻,朋友和恋人都是重要的,她不能这么自私,她告戒自己,尽管心里是不舍的。

骆然把头点得愣愣的。她被几个女孩轮流拥抱着,分不清哪句话是出自哪个整体,只听见耳边不断有声音在讲:

“给他打电话啊,在QQ上留言都可以,现在通讯这么达。”

“喂,你到底是喜欢天涯海角的阳光还是喜欢西双版纳的奇花异草?恩——你以前说过你喜欢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说要是生长在草原上你一定是个勇敢的骑士,还记不记得?嘿,跟你说话呢,别走神好不好?趁这个假期我们去走一趟怎么样?”月亮升起来后,大维在她的小阁楼里兴高采烈地计划着这个成功高考的假期,他已经不像刚上高中时那般羞涩了。她敢说谁要是真的做了他的女朋友,生活一定是五光十色的。他不帅,可是很具感染力。可这时候她却心乱如麻,她心里装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所以她听不进大维的计划,只是反复地问自己“该怎么告诉他才好呢?”

“喜欢大城市的花花世界?也难怪,年轻人谁不喜欢?”

“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晚上一起吃饭吧。”他微笑,很亲切的。

电话接通了。

“谢谢你。”骆然声音颤抖。

“挺多的,但是有些不住在公司。平时就是排练,接一些演出等。姑娘们都驻场演出去了,所以现在公司就你一个女艺员。不过公司会为你物色合适的人选重新组合的。宿舍也是按组合分配的,一个组合一个套间,你就住在新艺员套间吧。现在你师兄们还在睡觉,都是昼伏夜起的动物,咱们进去的时候尽量轻声些。”

“你现在到底过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为什么不详细地告诉我呢?是怕我担心你吗?你每次都不说,只是哭,你一哭我的心就疼,那感觉难受。”

老板说别跟我编这些,做这行的谁不这样啊?不就几张“老爷头”的事吗?不陪的话就立马给我滚蛋。

“你的吉他弹得真好!”

“是晕车还没恢复过来吧?你先进去躺会,我去帮你开窗。”丹丹说着脱了鞋从一排被子上踏过去,打开了窗户。清新的空气夹着寒意灌进来了,骆然躺在薄薄的毛毯上,丹丹为她盖好了被子,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清晨,小小的竹阁楼里,阳光洒进来了,一切怦然生辉。架子上的小提琴宁静而安详,无声地度过了好几个春秋。大大的书架旁盛放着一簇野生荆棘,强烈挣扎着成长,一如十七岁的姑娘情窦初开的爱情。只是为何这一切非要等到遥远了,流逝了,蓦然回时才能体会得如此真切?那心情,宛如一个远行归来的人看到后院不羁地长出了一片野草般荒凉。

这样说着潘恒峰忽然觉得内心有点酸楚。他知道一定是她走了太多孤独的路,受了太多委屈,才会如此渴望宁静,因为它是一种安慰。所以相处的日子,他没有过多地去询问她的过去。

“然然,你的一切决定,我都尊重,我们一起走一段平静的路,但是请记得,有我护着你,你就是安全的,安安心心地生活,好吗?”

“嗯!”

之后他们开车去兜风,开往夕阳远去的方向,年轻的男人把车篷敞开,穿粉红色小裙的少女脸上绽放着微笑,幸福感在两人心中悄然而生了。

幸福感,在不同经历,不同年龄阶层的人心中的定义不同,它是太漂浮的感觉,因为漂浮,所以看不真切。骆然从那一刻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我们真的能心无杂念地在一起吗,如果在一起,能常常真切地感受到幸福吗?

周末,潘恒峰很有兴致地买了很多黑白两色的巧克力豆,他们把它当作棋子,然后趴在洁净的地板上,摊开了围棋的棋盘,规则是可以吃掉对方输掉的巧克力豆棋子。骆然下得很小心,她喜欢那些巧克力豆,结果她输给潘恒峰一百多颗棋。

“如果谁能把巧克力豆统统分给我,我就会对他很好!”骆然看着巧克力豆坏坏地说。

“给我一个吻,我就给你!”潘恒峰用水晶杯把巧克力豆装起来在骆然面前晃悠,神情狡诈。

骆然亲吻了他,他还是把水晶杯抱在怀里,说:“你应该每天都给我一个吻的,这样算起来,你一共欠我2o多个吻了,加上利息,哦,差点忘了,我是放高利贷的,所以你欠我1ooo个吻,给你打个八折,还我八百个吧!加上你每天义务要给我的,让我再算算——你惨了,你要用一生的时间才能还完了!好同情你哦!”潘恒峰做了夸张的表情,幸灾乐祸的,像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调皮孩子。

可是骆然震惊了,哪里听过的这句话?“你要用一生的时间才能还完哦”,是谁说过这样的话?是你吗?于寒!那个下过雨的午后,我们为一个暗恋你的女孩子闹了别扭,我转身离去了,你追上来,我依然甩开你的手,并且过了两天才和你说话。你说我把你的心弄疼了才现我带走了你的所有情感,要我用一生的时间来偿还。还记得吗?那时天气刚刚热起来,你穿着白色的T恤。那时我们还那么年轻啊,以至于我都不懂得如何珍惜你,让你幸福,现在你在哪呢?你的情还要我来偿还吗?你的身边,再次出现能爱着的女孩了吗?

忽然想起这些曾经以为回忆过无数遍就可以完全没有感觉的往事,骆然现内心有一点点苍老,胸口有点堵得慌。

“我们去走走吧。”她说。

“是觉得闷了吗?我们开车去兜风吧。”潘恒峰很大方地把水晶杯递给骆然:“给你。”

水晶杯里装着的是骆然输掉的棋子。其实,何止是棋子,骆然知道,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潘恒峰怎会舍得不给她?骆然的内疚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她忽然意识到不知道自己能给予他什么,好像就连一颗喜欢他的心都不能完整。

他们把车停在附近的那条林荫小道,步入繁华的商业步行街。街上人潮涌动,也许是春天到了的缘故,人们脸上有着鲜活的表情,感染了骆然,她快乐起来,像所有21岁的女孩一样,拉着已经是IT公司副总经理的潘恒峰吃路边摊,逛精品店。

走出步行街的时候骆然手上多了只粗旷的藏银戒指,潘恒峰说以后可以拿它来换真正的钻石戒指,只要她愿意。

晚上,潘恒峰走了,骆然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在思考很多问题,包括婚姻。

周一的早晨永远是那么忙碌,骆然坐在潘恒峰的车里,看到急匆匆过马路的人群,有些女孩穿着高跟鞋,抹着红唇边赶路边急着吃早餐,公交车的玻璃上贴着被挤得扭曲的脸。这个城市之所以现代,是因为生活在它体内的人们忙碌,勤劳而现实。

车里流淌着班德瑞的钢琴曲。舒缓,深切。

“已经忘记做上班族是什么感觉了。”骆然很感叹的说。

“你可以不做上班族,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就行了。”潘恒峰说。

骆然看着说话的人因刚刮过胡子而格外干净的脸。他在很认真的开车,带着她去他的公司,陪着他上班。如果不是因为他开着车,她就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潘恒峰的公司在一座很现代的高层写字楼里,一楼大厅有些排队等电梯的人在不断地看手表或者是墙上的时钟。墙上的传媒电视在播放楼盘和汽车的广告,都做得很诱人,它们在刺激这栋大楼上班的人们努力再努力些,忙碌再忙碌些。

潘恒峰的办公室在28楼,推门进去,里面的装修让她惊叹,这是高技派的风格,体现了主人的独特品位。这个办公室虽然不大,但是空间分割合理,甚至设计了个小小的咖啡吧。这里小声地播放着快节奏的电子音乐,据说这样可以提高办事效率。过来倒咖啡路过的员工停下来对潘恒峰说副总早,然后眼神迅划过骆然的脸,猜测她的身份。办公室很明显阴盛阳衰,大多数都是女职员,她们有着高挑的身材,穿着合身潇洒的职业装,漂亮的还露出几分聪慧,不怎么漂亮的也有非常好的气质。这些现代都市的白领女性,都有一张因自信而神气的脸,似乎善于处理各种生活和工作的问题。

骆然觉得自己有些卑微,她曾一度沉溺于香烟,在暧昧而昏暗的酒吧里给客人敬酒,这样光鲜的生活,是那样可望而不可及啊!走过大厅的时候她低着头,眼神有些恍惚。潘恒峰忽然把她叫住了,然后蹲下来,把她松垮垮的鞋带打上结实的蝴蝶结,然后扶着她的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骆然能感受到女职员那些火辣辣的惊叹和目光。潘恒峰的办公室宽敞而明亮,办公桌上整齐地堆放着很多文件,还有秘书泡好的咖啡洋溢着诱人的香味,而角落里躺着一只篮球……

一个星期后,骆然在一束红玫瑰下压了一封信,悄然离去,那是她第一次给潘恒峰买花,买的是他和她都衷爱的玫瑰。她的信很简单,写着:我走了,忘记我,真诚地祝愿你过得幸福,真正渴望的幸福。

她的行李也很简单,依然是那只大箱子,里面装着她的衣服和演出用的md。她决定离开那天,在一家很小的美店剪去了能随风起舞的长。剪的时候她一直闭着眼睛,等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头比很多男孩还短的头一根根神气的耸立着,头下面是一张年轻而帅气的脸。

那天,是她和潘恒峰在一起的第2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