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们谈了很多关于以后展的话题,骆然觉得有点遥远。夜深的时候,骆然躺在与地面只有一毯之隔的床上,背脊凉,没有睡意。其他人都睡着了。隔壁传来轻微的吉他声,那声音像月亮穿梭在云里雾里般朦胧,让他觉得拨动琴弦的肯定是个温柔的男人。这让她温暖。但是这房间里的气氛让他不自在。睡在最里边的是丹丹,她紧靠着丹丹,不敢动弹,因为港都在她边上翻了个身,把一条腿搭在她和丹丹的被子上。紧靠着港都的是阿龙,他怀里偎依着阿静,阿静边上堆了些日用品和衣服,衣服几乎靠着门。几平米大小的房间里,晾笋干一样排着五个人,男人和女人。

后来吉他声停止了,午夜寒意正浓,她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想起了丹丹和阿静手上被烟头烫伤的痕迹。她们和自己一样的年龄。想着阳历的新年马上就要到了,而今年她的生日没有人记得,包括她自己。二十岁以前的生活像电影序幕一样从脑子里飘忽而过。二十岁以前,她是沉默的,好在十九岁的时候她认识了于寒,这种幸福让她几乎激动得热泪盈眶。而步入二十岁就意味着不再是个孩子,意味着更成熟和绽放的青春。

正当激动的情绪在胸中沉浮,边上传来了轻微的动静。有人轻轻地翻了个身,紧接着能听出一阵热吻,不久便成急促的喘息声,有些压抑,分不清是满足还是痛苦。骆然的脑袋“嗡”地炸开了,她猜到在阿静和阿龙身上生了什么,在五个人共处的房间里,旁边睡着阿龙的兄弟,阿静的朋友。骆然不敢大声呼吸,在这之前,她连类似这样的镜头都没看过,而这样的事情,竟活生生地在离她半米之遥的地方上演了。

怒放的青春年华,血气方刚的小伙和如花似玉的少女。

那个漫长的夜晚对骆然内心造成的巨大影响是她对性的排斥。在那之前,她觉得性爱应该是神圣的,而不仅仅是最原始的生理需求。

第二天,骆然站在电话亭旁边给兰姨打电话,她想着那些被烫伤的痕迹,像含怨的眼蕴满凄凄泪。

“兰姨,我现在在深圳西湘。阿龙,港都,丹丹,阿静都在——对——他们说马上要搬走的,所以我还是过段时间再告诉你——嗯,我很好,我现在不方便多说话——是的,以后再打给你了。”

骆然扯了个慌,匆匆挂掉电话,怕兰姨再追问,怕她找到这里。她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了解和判断自己所处的环境。她不再轻易相信周围的人,包括那些清纯的脸。

没错,骆然是兰姨派来的,让她潜伏在龙哥身边,以至于让她不会失去龙哥的消息,因为她爱龙哥,尽管她整整比龙哥长2o年的光阴。

挂掉电话骆然的心还不能平息,因为她扯了慌,不知道兰姨是否能识破。许久,平静下来,她拨通一个男人的电话,这个男人就是于寒。

快让我听到你的声音啊,对我说你爱我,这样我就可以反复回味,足够坚强地走很久很久。

电话无人接听,现在正是他的上课时间呢。骆然挂下电话,走到街上,风吹进她的眼睛,留下几滴泪来。

回到客厅的时候一群男人在讲一些带腥的段子,丹丹和阿静靠着床架嗑瓜子,听到特别露骨的地方便跟着咯咯地笑。有些段子被编成顺口溜,她们也能琅琅上口,男人们夸她们厉害,她们就洋洋得意起来。

吉他声从角落的房间传来,骆然轻轻推开门。这是一个堆放着货物的仓库,几块木板搭成了一张最简单不过的小床,上面胡乱堆放着被褥和衣服。那个把吉他当作恋人一样呵护的男人坐在床上。

“你叫小妖?”骆然问。

“是,进来坐会吗?”小妖放下吉他,给骆然让出一个空位。

“你的吉他弹得真好!”

“想学吗?我教你。”小妖被夸得有些羞涩,低下头,抱起吉他,右手拨动了几下,一段流畅的旋律流淌出来。

“我在学校学过一点,差不多忘光了呢,还真是有点想再学。”

小妖从床底下翻出一把旧的木吉他给她:“凑合着先用吧。”

“你会写歌吗?”骆然问的同时弹奏了几个和弦,那声音清脆悦耳,是把好吉他。

“会写一些,但是没有好的词,所以写的很少。”

骆然想了想,跑去房间翻出那本一直跟随着她的夹花日记,她要把自己的文字谱成歌……

在那的一个月后,骆然在西湘的一个小酒吧里,在小小舞台上,坐着高高的吧台椅,抱着吉他常常演唱一叫《奔向幸福》的歌。

“不是因为风吹动了感觉,而是因为爱,我感觉时间在我的灯下流走,我的青春也在流,能与你在一起的有生之年也在流。我要与你在一起,所以我不能停下脚步,无论是多么艰难困苦,我都会走得若无其事,因为有你,我知道幸福就在前方不远处。”

当爱已成往事,她用这歌,纪念着曾经奋不顾身而过早夭折的爱情,内心荒凉,但不轻易流泪。

距离元旦越来越近了,骆然很刻苦得地练习舞蹈。因为这些夜总会嘉宾组合的演出基本都是假唱,所以丹丹和阿静都不会唱歌,只要舞步跳得好,再设计一些互动节目,气氛就来了。

圣诞节的时候,阿静和丹丹去汕头市演出两天。港都对这次演出不满意,脸黑了一整天。这次演出,港都给她们各1oo元的演出费。这是及其低廉的价格,但对于和骆然同样贫穷的她们,却是值得欢呼雀跃的。阿静给自己买了漂亮的裙子,丹丹给自己买了细长的香烟,然后把一条美丽的围巾围在骆然脖子上说:“这样就不怕风吹了!”

因为这条围巾,很大程度上帮她下了决心离开兰姨。但她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告诉兰姨她的决定,因为她得拿回“寄存”在兰姨身边的她的身份证和一些宝贝。

但是当她再次拨通兰姨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这样的咆哮:

“你他妈想跟我玩花样,阿龙用公司组合的名义去接演出你怎么不告诉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哪,别他妈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跟我玩花样,你还嫩了点。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们藏都没地方藏……”

丹丹和阿静用dRea名义演出的事显然兰姨已经得知,并触怒了兰姨。料想兰姨一定无法原谅自己如此热爱的人这样回馈她的爱情。骆然甚至可以想象她一定掀翻了办公室的桌子,她能想象到那是张怎样面目狰狞的脸。

那次电话是骆然先挂的,她厌恶兰姨的歇斯底里。她本觉得作为一个中年女人,阅历也好,学识也罢,都应该教会了她自控能力和语言素质的重要性。

那通电话更坚定了她离开兰姨的决心。

当天她和丹丹把铺盖搬到了客厅的空床上,仍然是挤同一张被子,远离那常常深夜里扰人清梦的暧昧低吟。那几天,骆然白天排练,晚上为促销队演出,她正式成了促销队的歌手。每天有5o元的酬劳。

骆然刚刚正式加入促销队那天,港都喝了酒闹了事,民警到家里来了,丹丹和阿静带着骆然在离家很远的小茶馆呆了很久。骆然想回家,阿静说不能回家,我们都得躲开那些民警,因为我们没有暂住证。骆然忽然想起自己现在连身份证都没有,心里黯然。那天天气很冷,起了风,很晚了她们才回到家,港都又喝了酒,把一把椅子给摔坏了,对着丹丹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给了丹丹一个耳光,骆然去抱住丹丹的时候被港都推倒在窗边,玻璃窗留下了一小片血迹,她感觉后脑有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然后是剧烈的疼痛。屋子里有女孩的哭喊,有男人的叫骂和一堆劝架人的喧嚣。

酒后的生活,唉……

在促销队的那段日子,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淡淡的烟草味和淡淡的人情味。

促销队的头——黄老板是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只会在促销队收账的时候才会出现。他因为也做一些演艺场所的经纪工作,因此才与原来看场子的港都相识并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