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忆里醒过来的时候,车便到了朝天门广场,一下了车,我们就急急的往下面的码头上赶。已经是晚上九点过的样子了,朝天门码头上的人影还是很多的,大多都是谈天说爱的,两个脑袋凑到一起估计船飞到阶梯上来崩溃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那俩脑袋也是分不开的了。

电话忽然就响了起来,半睁开眼睛,伸手拿过来按下接听键,是朵安,很急切而慌张的样子,她说:“锦苏,不好了,展浩和傅追鱼打起来了。”

分别的时候,她忽然的问他说:“羽轩,你知道巴尔扎克、司汤达……或者安妮吗,你知道彼岸花么?”他摇了头,只是因为真的不懂,然后说:“我只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然后他就看见她笑了,抿着嘴唇笑的妩媚动人,而后对他说着再见转身离去,之后,便音训全无。

怀里的女子缓缓地醒来,抬头看着我,那眼里仍然是满目的深情,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你很棒,亲爱的。”

听见门在身后脆声的的关起,我竟惶恐的闭上了眼睛,手指纠结在一起,感到了无限凄凉,婉同我是一块放在了砧板上的肉一般。

当主持的同学念到文锦苏这个名字的时候,坐在前面几排的一个穿着纯白色的蕾丝连衣裙的女子有很长的黑色头,盈盈的站起身来从容的走上了讲台,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毫不扭捏做作,也不胆怯或者高傲,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像一朵安静盛开的白色莲花,很美,很美。

我微微一怔,终于还是点头,在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没有瞒过他的,而事实上我也瞒不了他,自从他说了要做我哥哥以后,他似乎就变的聪明了,其实,他一直都是很聪明的,学广告设计的同时还要兼修财经,他说那是为了以后能接替父亲的公司,这是他的所谓‘宿命。’俞波说了,在他的面前,我就是一小丫头,什么也瞒不了。

我听见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碎裂的声音,没有回头,感觉到有很冰凉的东西从眼睛里飞快的坠落进那一片紫藤花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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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安看着这样的锦苏不以为然,离开了学校的那两年的时间,她仍然是与锦苏走的最近的那一个,她已经习惯了锦苏的这些宛若游戏一般的生活,也不知道锦苏还要玩这种游戏到多久以后。

慢慢的,我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变成了后来的麻木,就像做了一个演员,在不同的女人面前扮演着不同的情人角色,永远的保持着不变微笑。我渐渐的开始学会了享受在女人们身上的那种快感,放开了那个职称的束缚,把那些交易当成了一场又一场的暧昧游戏,我们各取所需。也明白了,性也不过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人都会喜欢那种性爱所带来的极致的快乐和满足感。只是,我能够那么轻易的将感情和性欲分开了来,那些女人永远不会在我的心里留下位置,在那里,只居住着一个名字,锦苏,文锦苏,那个如白莲花一样的女子。

感觉到她的手轻轻的放在了我的肩上,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了颤,她轻笑出声,“你很紧张呢,是第一次做吧。”她说,声音很悦耳又略显沙哑,声线就变得那么淡那么淡了,像风一样的令人捉摸不定。我抿紧了嘴唇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她常常在图书馆看书或者去学校的舞厅里跳舞,在轻音乐时她拒绝所有男生的邀请,只等到狂热的音乐响起以后,站在了舞台的中央,如蛇一般狂野魅惑,眼神迷离,宛若一个妖精,是的,妖精。我从不知道,一个那么美丽文雅的女子竟能将古典的婉约和现代的强烈妩媚,还有仿佛来自幽冥暗狱的诡异和小女子的蕙质兰心一同融合了,这多么的不可思议。

他说,“听说莫南家的公司倒闭了么?”

我看着他,依旧是那一张脸,唇上多了些浅浅的浓黑的胡须,成熟了许多,也……沧桑了许多。

下午三点,我正在电脑前写着那个洗水广告的设计文案,就接到了兰雅的电话,说是咱们都分开了两年了,今晚我们社团要在学校的舞厅里举行一个聚会。

我慢慢的弯起唇角,对他露出一抹娇媚的笑来,尽量的显得的自然而轻松,虽然有些难,“过得可好?”

兰雅的声音还和两年前一样,干净活泼而甜美,她在电话里大呼小叫着我的名字,说:“锦苏,一定要来哦,我们社团的成员都会到齐的哦”

我就笑了,在泪水里绽放了的笑颜许是带有凄凉的意味的,我说,“这么多年了,俞波,自从你说要做我一辈子的哥哥以后,我就真的把你当成了我的哥哥,亲哥哥,你就是我最亲近最值得依赖的人。”

“但是,”我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那双眼睛里有着和我一样深切的悲哀,我轻轻地说,“你竟然为了你所谓的哥们儿义气出卖了你妹妹的好朋友。”

一字一句,字字惊心,音调也一寸一寸的越来越冷,他的脸色也迅的苍白了下去,他再一次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感觉到有泪水继续蔓延,蜿蜒滑落,我的笑容没有变,宛若清风卷起的漫天落叶,“若是有一天,你的哥们儿也要那样对待你的妹妹,你是不是也不会拒绝?”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目光就变得凌厉,直直的看着他。

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忽然的扑倒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的抖动。我也没有再说话,在我们周围可怕的沉默里径自打开了车门下了车,车外面的空气很清新,有细细的清风带着夏日的暖意和深夜的清凉透心。

我走到了公路边,看着远方,路灯一排,灯光微弱,一缕缕全是无助和寂寞。看见远方有红色的taxi快驶来,我抬手,准备拦下它,忽然有一道力拉住了我的手臂,是俞波,只是一个瞬间,我没站稳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拥着我,埋在我的间,声音里有了一丝丝颤抖的哭腔,“锦苏,你知道的,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因为……我爱你,一如既往,从来就没有变迁过。”taxi从我们的身边呼啸而过,我没有说话,今夜,似乎泪水没有尽头,又一次蔓延浸湿了这夜,我微微抬手,本来想拥抱他的,但是,当我的手距离他的背只有三厘米的时候,就蓦然的顿住了,然后又无声的缓缓垂了下去。

我知道,俞波已经有了一个女朋友的,那才是属于他的归属,而我不是,一直都不是,所以我得和他保持好距离,即是不爱,就不该给他任何的希望,那样不是安慰而是伤害,于是,我抬手轻轻的推开了他,说道:“俞波,如果这辈子,我和你的关系都能那样保持在兄妹的那一层,那么,这一次我就原谅你。”

我没有看他,声音有些凉悠悠的,继续说,“你要是执意下去我就只会恨你一辈子,永不原谅,俞波,你选。”

他顿时僵在了哪里,许久,许久,我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的灼热和清寒,终于,他缓缓开口,“叫我如何能不爱你,锦苏,你教我。”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可以,就像我对莫南的感情一样,深入骨髓,只有掩藏,我转身,背对着他,选择了沉默,有些许的决绝。“锦苏。”他在我的身后唤我的名字,“我……你一定要我选,我也只是给爱换一个方式而已,就像以前说做你哥的时候,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迫不得已。”

“我宁愿在在你的旁边一辈子的看着你,亦不愿意去承受你对我一丝的恨意。”他顿了顿,“这是一个矛盾的选择题,界线是无法完全的分辨清楚的,我能做到的,就只是从此不再在你的面前提‘爱你’的话题而已……接受与不接受,选择权在你……”

“接受,”我的心里忽然的浮起了一丝的恐惧,我只有说,“我接受。”然后看见不远处又有一辆taxi过来了,扬手拦了下来,迅的上了车,关上了车门,隔着车窗,我对他说:“……哥,夜深露重,快回去吧。”车动了,将俞波的身影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渐行渐远,我的心里一片凌乱,头脑几近空白,惟有任车窗外的风灌进来,扑在脸上,我就在那风里热泪两行,剪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