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还好,能出声音。还好,姐跟爸妈都没事。

"喂,上次我毕业去旅行,你就已经爽约了。这次你还想来?"姐又投诉了。

"喂。你看就我够义气留下陪你,你给点反应好不好?"

"什么?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不喜欢抛头露面的。"

"过去看看。"

"神父早安。"离仪式举行还有很长时间,神父总是如此一丝不苟的工作。我也上去帮忙。

"你家佣人罢工了?"

"差点认不出你啦。"

Frankie那时爱睡觉。我总笑他,说他在浪费生命。而他总会反驳说:"鲁迅先生那一代伟人,也要花费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觉上,我没他伟大,花一半时间睡觉也不为过吧。"

一路向北。

"你姐我跟你同一条肠生出来的,你能喝,我就不能喝?"老妈扬了一下眉。全场掌声响起。

不服气,趁她在开车,我在车上到处找,连她的包包也找了,没有现。"别乱翻啊,搞乱了又麻烦了。"

"啊……"几声叹息后,三个东西都滚上床去。

"昕翰,我后天要去香港工作。要照顾自己啊。"姐姐递给我汤。

就这样被拖着走了。

新的就一定好吗?大学不是历史一点才象大学吗?

手术刀切开心扉,放逐了我的灵魂;

手术刀撤离心扉,留下割断幸福的伤痕。

我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样,只知道我要习惯多了块金属薄膜的心脏,少了灵魂的身躯。

那是我的心吗?我还是人吗?

"我还能活多久?"我问秦叔。

秦叔没有回答。

"十年?"我问。

没有回答。

"八年?"我问。

没有回答。

"五年?"我问。

"昕翰,你要做的是尽量使自己处于稳定的状态。不要想太多……"秦叔说话了。

我知道了答案。

我用别人的一生换回了自己的几年。真他妈够狠的。

每天,护士会给我吃同一种药,那是防止血液凝固在金属膜上的药。

每天,妈妈会给我擦背按摩。

每天,姐会独自躲在角落自责。

每天,爸会在阳台不停抽烟,即便医院是禁烟的。

每天,秦叔会跟我说乐观的话。

每天,我会一言不,望着天花板呆,那里倒影着怪兽的影子。

每天……还有多少个每天?

不会很多的。

两个月后,我离开了医院。上帝并没收回我的腿,我还能正常走路,虽然再也使不上劲。身体不能再遭受撞击,谁也不知道再受撞击后后果会怎样。要尽量休息,保持稳定,不然心脏承受不了。

回到家,一切似乎都恢复正常--爱斗气的姐不再跟我争,处处迁就着我;爱好四方城的老妈不再去会牌友,每天都去寺庙为我祈福;老爸生意应酬少之又少,到各处遍访名医。大家都知道会是徒劳无功的东西,大家都歇尽所能去做。

我扔掉所有镜子,我不能看到自己那张嘴脸。

我找出事故那天拍的录影带,摄影机坏了,带子并没有坏。看了一遍又一遍,老太太跟老爷爷还是那么恩爱,不知道现在在天堂的他们还会否这样幸福。

Ryan还是那么可爱。而我,我真想一刀把自己解决掉。幸福当前,每个人都能用高尚掩饰自己的赤裸;危难濒临,高尚便成了披在赤裸人性外的国王新装。无法用清醒的脑袋分析是否每个人都如此,或许只有我是如此不堪。你会这样做吗?

"别再看了。"姐把电视关了,把带子收起来。

我躺在床上。我讨厌睡觉。我不是怕一睡不起,那正是我期望的。我讨厌再张开眼睛时,见到的还是梦里那个糟糕的世界。现在的我,除了是他们的负累,自己的罪人,还会是什么?

一直以为不幸只是电影里的东西,是那些编剧吃饱了撑着,骗观众眼泪的。但当它光临的时候,却是如此的不知所措。

我不哭。虽然每天醒来枕头都是湿的。

汗来的吧,我告诉自己。

那时是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