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活泼地问好,又捂着嘴巴叽叽喳喳,有人问:“林老师,旁边这位美女是谁啊?”

“你冷吗?”张桦总要扮演最大度无畏的样子,她像个男生一样,咧着嘴笑。

白路仰起脸来,他喝掉了一整杯水,这才长舒一口气,用手心揉着眼睛,说:“实际上,真的不辣。”

一小片带着血丝的浓郁红色,紧紧附着在男孩的皮肤上,那么妖艳,可又泛着一种嗜血般的狰狞;终于,一滴微温的眼泪,坠落在邓一朵手背上。

而此时,风还是足够清冷,林思阳上前去,他柔声说:“妈,你放心吧,建安一定会好好的,别哭昂。”

那时候,自己还很小,白路也很小,三院大院过年,院子里都是喷薄燃烧的焰火。

他突然记起锅里还煮着鸡蛋,于是又慌忙离开林建安的屋子,穿过客厅,冲到了厨房里。

他在一家舞蹈培训机构,当老师。

年久的门不久前刷了新漆,深灰色的栏杆纤细却严密,一如既往守护着这一院日渐老去的人;“刘妹妹面馆”里,刘妹妹已经是周岁女孩的奶奶,那曾经闪亮崭新的门头积了厚厚一层灰,看不清上面的字,名气不大的面馆坐落于居民小区和医院之间,有着周围人难以忘怀的老味道,有些早已搬离的居民甚至要隔天驱车赶来吃面,再抬头瞅两眼已被油烟布满的老招牌,满足地舒上一口气。

而被一男一女搀扶着的,是裹着件大衣的男生,他口罩捂着脸,全身携着十分浓郁奔放的香气,在走出电梯的瞬间,抬手揉了揉眼睛。

虽然到了中秋,可天气凉不下半分,潮闷的风一阵一阵糊到脸上来,拎黑色老式皮包的女人,低下脸去。她啜泣着,又忽而忍住,几秒后发出更狠的哭声,眼泪顺着瘦尖的下巴滴下去,女人站到路灯旁的树丛后面去,从皮包里掏出了未拆封的小包纸巾。

这时候,还没等林思阳说话,白路就冲着那边招了招手,车驶了过来,助理下来,帮白路开车门、拿包。

之后,等电梯,张桦满脸疑惑地凑上来,她用气音问:“白路他没事儿吧。”

“他不可能和我谈心,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即便是朋友,但总觉得不能够相坦诚,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林思阳接住了张桦脱下来的外套,他叹了口气,突然说,“但有时候,感觉他自己好像很焦虑。”

张桦没说什么,她点点头,在仔细聆听。

林思阳又重复着:“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夏玉兰冲了花茶在桌上,她见林思阳进门,立即一副审视的表情,问:“和谁吃饭去了?”

“张桦。”

“我就知道。”夏玉兰大概是想带着责备和不满,可话出口,突然变得十分淡然了,她的确是变了个人,当丈夫离世之后。

事实上林思阳也变了个人,至少他今天没有含混不清,他能够十分坚定地回答真实情况,并且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接过一杯滚烫的茶。

“妈,我们应该谈谈了,说说张桦的事儿。”

夏玉兰原本柔和地扫视林思阳的头发、脸以及卫衣的袖子,突然,她目光变得锐利了一些,可看起来仍旧不具有杀伤力,她问:“什么事儿?”

林思阳说:“她人不错。”

“我一直觉得她人不错。”夏玉兰十分顺从地点头。

“那你还总害怕我们俩恋爱。”林思阳尽力柔和着语气,他说。

陈萍来客厅了,她敷着面膜坐下来,声音含混地问:“思阳,你俩真在一起啦?”

“没有,”林思阳刚抿了一口茶水,他被陈萍的话惊得咳嗽,扯纸来擦着嘴巴,说,“嫂子,我俩没在一起。”

夏玉兰的视线,聚焦在林思阳脸上,她似乎是要发动全部注意力,去观察林思阳神态里的一切内容;她说:“我没害怕,我是觉得有些不合适。”

“妈,什么年代了,随他去。”陈萍眼睛盯着电视,她话语里带着笑,劝慰。

“是,随他,”夏玉兰终究放弃了仅存的一丝下禁令的念头,她显然不是适合强权的人,于是,在还没排兵的时候就败下阵来,她突然摸了摸林思阳的肩,嘱托似的,说,“不管跟谁,别再那么幼稚,要学着对人家好。”

林思阳伸手去够桌上盘子里的蜜桔,他把橘子剥开,递给了夏玉兰,说:“妈,你儿子是那种不疼别人的人么?谁嫁给我,偷着乐吧。”

“你要学着谦逊。”

“嫂子,”林思阳又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了陈萍,他反驳着夏玉兰,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自信。”

天全黑了,家里少了小孩子的叽叽喳喳,最近变得安静异常,加之林新国离世,于是生活平添了几分悲凉氛围。

突然回家的林秀,开了门直直走进来,她穿着平底鞋,甚至把那头保护了很多年长发减掉了。

林秀坐在沙发上的下一秒,陈萍已经拿来了许多的水果和零嘴,她甚至站在厨房门前,问:“林秀吃不吃大骨头,我今早煮了一大锅,没有酱油的。”

“嫂子,我吃!”林秀嘴巴里塞着开心果仁,她拖长了声音喊道。

当林思阳把热好的大骨头端上餐桌,家人又聚在了桌前,林海倒了一点红酒在杯子里,陈萍一边按脸,一边坐了下来。

夏玉兰说:“你和蓝山,每天都不好好做饭。”

“搬回来吧林秀,孩子都上学去了,你睡建安屋,光线好;怀孕要吃好啊。”陈萍提出了一个关切至深的主意。

可林秀立即摇了摇头,她卷着袖子啃骨头,说:“我行的,我能做饭,蓝山他也在学。我们打算过两天去领证,所以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

“那婚礼呢?”林思阳问。

林秀咂着嘴巴,回答:“以后补办。”

家里没人觉得这个计划不妥,况且林秀本来就是极其有主见的人。夏玉兰摸着林秀的发梢,把顺滑的短发别到她耳后去,问:“你不吐啊?”

“没感觉,完全没感觉,食欲也很好。”林秀用纸巾擦去手上的肉汁,她从碗里舀了汤圆出来。

陈萍笑着说;“饿就吃吧,这样真好,免得受罪了。”

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