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泪水流下那一瞬间,慕笛决绝地回头,说道:“三!”

小王爷先开了口:“孟行,我不知道你究竟知道了什么,但是这都跟我无关,与我对她的感情无关。你从小就比我更受女孩子的欢迎,如今又更是玉树临风,博学多识,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很多女孩子供你选择的。可是我不一样,我没有我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远远地看见琉璃提着水又回来了,一脸担心。想必是怕他们两个吵起来吧。

这好像还是慕笛第一次主动来看他,进了小别院,他屋里的灯明亮的很,窗户上映着几个人的身影。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虽然指法不如以前熟练,但琴是好琴,依旧招惹出一种离愁别绪。慕铮从军去已有一月余,不知军中一切可还顺利,慕笛如今来了京城,要是慕铮寄信回舅母家,也没人捎给慕笛,那岂不是断了联系?

柳才人掩嘴一笑,很善意地看看慕笛。

慕笛匆匆叫了早膳,虽然王府的厨房跟舅母家的有天壤之别,配料工具一切都是最好的,肉包和清粥也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慕笛却无心细尝。吃完赶紧叫琉璃帮慕笛更衣,连进宫的吉服都有预备,而且尺寸刚刚好。

“你怎么会在这儿?”慕笛开口问道。

“慕笛,我想给你好的生活,我们从小长大的情分,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是,你爱上了小王爷?”

慕笛一抬头已是陈王府的大门,那声音的主人正是郅非,此刻,他正戏谑地看着慕笛,仿佛也看透她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这话却是给慕笛吃了颗定心丸,好歹他此刻并没有玩世不恭,并没有油嘴滑舌。

慕笛自己也觉得委屈,难道慕笛愿意受伤吗?小时贪玩撞到刚伐断的木桩上,腿上确实留了很长的一道伤疤,至今看到还仍是不愿面对。慕笛却也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毕竟他为了救慕笛也受伤了,要是没有慕笛他也不会分心不是?

慕笛已经觉得无地自容了,他这么决绝地扯明这件事,她还留恋什么。此刻,这些话飘进慕笛的耳中就是如果她执迷不悟定要拿婚约的事拘着他,她也该学会重新面对他,以妹妹的感情。

郅非颇为好笑地看着慕笛:“丫头,别说的这么绝情,喏,先上马吧。”

慕笛顿时为自己偷偷跑出来害舅母和孟行担心而过意不去,本来以为顶多一个时辰就回去了,却跟郅非不知不觉呆了这么久,出门时才戌时,这会儿已快子时了。

慕笛没多想,就答应了,只是谨记着以后还要叫他小王爷,自从家变以来,慕笛更加恪守本分,也仿佛有些不太敢跟达官贵人们接触。

慕笛笑笑,摇了摇头道:“哎,该不是吧,他好好的在京城做他的王爷,怎么会跑到这穷乡僻壤,再说那人蓄着络腮胡,约莫有三十多岁了吧。”

未来的公公林守域因被告发私通外贼,泄露军机而遭株连九族,爹爹因与林守域乃是同科举人而又有儿女亲家之故,也遭赐死。母亲与奶娘带着慕笛与幼弟连夜奔往山东临淄的舅舅家,却不料在黄河下游天降大雨,客船倾覆,母亲与奶娘拼尽全力保得慕笛与幼弟活命,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巨浪淹没而无能无力。

“那你说她会是息国派来的间谍吗?”慕笛好奇地问道,却又怕这问题是不是太傻了。

“间谍嘛,不太可能,后宫前朝并无人与她接头。若是她想以美□□惑父王,怕是在息国有比她漂亮得多的女子。”

看来慕笛上次怀疑她是效西施还是效貂蝉都错了,只怕是像王昭君一样无奈和亲来的。

“照这么说,我是可以常常去她宫中的,我们还蛮谈得来的。而且我想若是后宫除了陈王的母亲有其他人能为你在皇上面前说上话,也是好的。”

他很感激地道:“慕笛,你不用这么辛苦,无论争储不争储,一切有我。你只管像上次在藏书阁时慕笛说的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将你这小腰养的圆滚滚的。”说罢要伸手过来搂慕笛的腰,慕笛一个旋身,躲开了他。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戏谑地看着慕笛,问道:“若是我真的成了皇帝,你打算怎么样?”

慕笛也很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若是你成了皇帝,也不许充实后宫,我就是小气善妒,你只能有我一个皇后。”

郅非像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笑道:“隋朝的独孤皇后听说隋文帝宠幸了一个宫女,便趁隋文帝不在时把那宫女杀了,若是我哪天神志不清,不小心宠幸了一个宫女,你也杀了她?你有那么狠吗?”

慕笛颇不服气地瞪着他,道:“我不杀她,我杀了你。”

他愣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边笑边说:“好,好,此小小女子有志气也。”

慕笛噘着嘴,斜眼看他,等他笑完。他突然将双臂环在慕笛脖子上,眼里充满了爱意。就这一刹那,慕笛竟觉得他从未这样俊秀过,即使皮肤黑黑的,也不能遮挡他挺秀的五官。

他意欲吻下来,慕笛仍是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却被他双臂又给兜了回来。他没有像上次在藏书阁时那样轻轻在慕笛脸上一啄,而是扎扎实实地吻了下来。

周围一片寂静,仿佛听得见落叶满满脱离枝干的声音。一片叶子轻轻飘了下来,落在他们脚旁。

俩人骑马回到府里,到了门口,他先下了马,然后直接将慕笛从马上打横抱了下来。

“一下午又踢毽子,又骑马的,累吗?我抱你回屋。”他轻声问了句。

慕笛先是一惊,道:“我不累,有人看着呢。”

“不管,谁敢看。”

可慕笛分明看见门口几个小厮捂着嘴偷偷笑呢,慕笛挣扎着要下来,瞪着他道:“这还没成亲呢。”

“那又怎样,何必拘于那些礼数,婚期已定,你已经是我的咯。”说着他还抱着慕笛转了一圈,像是在炫耀什么,只是他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慕笛的眼睛。

慕笛心想哼,那我也不能输给你,你堂堂一个王爷不怕被人说道,我怕什么。于是用手回抱住他的脖子,也看着他。

可是从府门到慕笛屋子要走好长一段长廊,丫头婆子们都是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慕笛不禁觉得好笑。

长廊开始的地方,五岁时慕笛曾在那里跟郅非拿树枝打着玩,后来就打急眼了,两人各自回府找母亲帮忙;长廊转角的地方,慕笛和郅非都曾被先生罚在那儿抄书,一次天黑透了,书还没罚抄完,两人又起了口角,慕笛埋怨他连累自己,嫌弃他给自己拖后腿,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都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好。”而且慕笛当时颇不解风情地回了句:“我怎么不觉得你对我好。”然后那个人愣是好几天没理自己;长廊尽头的地方,郅非曾抱起慕笛来摘树上的果子,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抱,而是像男生叠罗汉那样地抱。

其实慕笛和小王爷一同长大,彼此都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虽然总是吵吵闹闹,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只是慕笛从来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心里早对慕笛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就像是慕笛对孟行也不仅仅是玩伴那样简单。

慕笛与孟行尚有捉摸不透的婚约拴着,而小王爷他,守着一个也许一生都不会实现的愿望,三年来守着一间也许慕笛永远不会来住的屋子,就那么等待着,等慕笛长大,等他们都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他一唤慕笛,慕笛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进了屋,可琉璃她们都叫小王爷给遣下去了。他抱着慕笛直往里屋走去,慕笛用力一挣,脚一乱踢,整个人总算是挣脱他束缚,却结结实实跌在床上。

这床铺虽然铺着厚厚的褥子,跌一下也是有些痛感的,慕笛揉揉胳膊,他也在床沿边做了下来,看着慕笛这奇怪的举动,摸摸慕笛的脸道:“活该,让你不老实。”

分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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