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往常,但凡是他想得到的东西,哪怕是不择手段、尸横遍野,也会将其占有于怀。他有满腹心计,只要他想,便能用最卑劣的方法能在谢宝真身上心中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

……

虽说往年皇后设宴,也会邀请些德才兼备的贵族子弟入宫写诗作赋,可谢霁上个月才将皇后侄儿揍了一顿,此时受皇后宣召,明眼人都能猜到多半是为翻旧账而来。

“她怎的一个人站在路边,那些如狼似虎的兄长们呢?”友人摸着下巴道,“该不会是迷路了罢?”

“九哥提他作甚?”

两人出了瓦肆,谢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路边。

“对付那个坏人,我只用了两招。”

谢霁情不自禁望向身旁的谢宝真,仍记得梨花阶前,鼻尖上那带着甜美芬芳的轻柔一吻,足以熨平他满身心的仇恨与伤痕。

自从春祭遇险后,梅夫人对谢霁的态度改观了许多,谢宝真每日都往翠微园跑,她也不曾像以往那般冷言冷语地制止。

谢宝真将帕子叠了叠,跪坐在脚榻的软垫上,倾着身子,生疏而又轻柔地在谢霁脸上左擦擦、右擦擦,若是擦到了眉眼处,谢霁便会乖巧地闭上眼睛,浓密好看的睫毛一颤一颤,像是展翅欲飞的蝶。

他第一次违抗了仇剑的命令,在他空手而归之时,仇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只是面色如常地出去买了好酒好菜。谢霁还在为刘虎躲过了一劫而暗自开心,直到晚饭时,仇剑递给他一杯酒,让他饮尽后,又送了他一个匣子,说是祝他‘生辰快乐’。

忽的一声轻哼,躺在尸体旁的谢宝真悠悠转醒了。她迷迷糊糊撑起身子,却摸到了地上的黏腻,还未看清楚是什么就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将她整个儿强行拽起,禁锢在怀中。

谢霁站定,抬头看了眼院门外的那颗歪脖子松树,而后招手示意谢宝真过去。

她一时有些恍惚,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呼吸凌乱、眼神冰冷的少年,没由来一股陌生感,犹疑唤道:“九……九哥?”

谢霁在心中嗤了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悲凉。谢家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明哲保身啊……就像当年为了换取荣华富贵,眼睁睁的将他的母亲推出去送死。

那男人如石雕般伫立,腰背处悬着两把弯刀,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梅夫人咬唇不语。

说实话,谢霁没想到谢宝真会有勇气冲锋在前,以一种可笑的姿势护住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自己。

紫棠忙道:“您睡罢,没谁呢。”

关北会意,迅速起身,悄然隐入内间的帷幔后。

“大哥言重!自小,我等都是以大哥为楷模。”众人安抚他,谢敬风只是摇头摆手,大概是身为长子的压力,说到最后,他竟潸然落泪。

谢宝真给敦厚严肃的大哥道了安,又给仗剑走来的二哥道声好,路过三哥面前笑吟吟道:“多谢三哥先前送的礼物!那玲珑盒和九连环我甚是喜欢!”

谢宝真疑惑地看着他。少年收回手,朝她轻而坚定地摇摇头。

疼痛之下,谢霁猛地抽回了手,淡色的唇微微张开,吸了一口气。

她没在意,只是蹙眉望着谢霁额上的红痕,‘呀’了声说:“你没事罢?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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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宝真攥紧手指不让她看,但为时已晚。

作者有话要说:宝儿愤愤记录:某年月日,九哥家暴我!

“十一年前,宝儿还只是个不足两岁的婴孩,她什么都不明白,也无需明白。”谢乾铿锵道,“我们父子要做的,就是护住谢家和宝儿。”

谁知等着等着,她瞌睡虫一上来,倒倚在榻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风云突变,似乎在暗示今日的不同寻常。

“哪、哪有……”谢宝真避之不及,捂着发烫的脸目光躲闪道,“我只是在想,春祭快些到来就好了!”

元霈不信,狐疑地看着她道:“当真只是如此?”

谢宝真点头如啄米,却没忍住抿着唇偷笑。

春祭快些到来,她便能见到九哥了。

不知他看到那般精心准备的惊喜后,会是怎样的神情呢?

第37章

春祭流程繁琐,天刚蒙蒙亮,扮演四神的少年少女便要下榻沐浴,濯手焚香,身穿素色单衣于太史局观星台上静坐平心,是为‘请神’。

至日出,宫人奉上朝食,皆是些清淡无油的粗粮瓜果,无杀生肉食,以示对神明的尊敬。用过朝食已是辰时,谢宝真又随着宫人的指引于太常寺听训,待到太常寺卿念完冗长的祭文,击鼓三声,一上午的春祠祭祀才告一段落。

午时宫中不用膳,倒是元霈担心谢宝真饿着,偷偷给她送来些鸡茸粳米粥和八珍藕夹。早膳无油无盐,谢宝真正饿着,吃完了又偷偷去拿案几上祭祀用的花饼。

元霈哭笑不得地制止她,“哎,少吃些!当心吃撑了,穿不上百花裙。”

谢宝真轻绾小髻,素面朝天,咬着花饼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放心,神明不会怪罪的!花神的衣冠服饰是最繁琐了,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几斤重,不吃饱哪有力气跳舞?”

元霈被她的歪理所折服,抬眼看了看外头的日光,“还有一个时辰才沐浴妆扮,可要寻个地方给你歇息一会儿?”

谢宝真摇了摇头,眼睛晶亮无一丝疲惫,“我睡不着的。”

“紧张?”元霈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挪过去与谢宝真并肩而坐,安慰道,“没事的,等你站在花车上,便会觉得众生皆为蝼蚁般渺小,看不清他们的脸,便无甚可怕。时辰过得很快,跳完祝神舞便结束了。”

谢宝真并不害怕,只是很兴奋。她问道:“霈霈,你方才说在花车上,看不见路边人的脸?”

元霈颔首道:“是呀!人那么多,乌压压一片,灯火又亮眼得很,很难看清底下人的模样……怎么啦?”

谢宝真摇了摇头,有些懊恼道:“我还要将花枝抛给他的呢!”若是看不清,抛错人了怎么办?

“他?谁?”元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倾身趴在谢宝真肩上,低低笑道,“还说不曾怀春?”

谢宝真眼睛一亮,忽而望着殿门外道:“啊,淳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