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酸发涩的双眼本以为再也流不出泪,可在看见家里每一个曾经出现过他的地方时再一次无法抑制地开始分泌液体,她逐渐泪盈于睫,哭得泣不成声。

宋徽翊坐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你昨天晚上太累了,我不想吵醒你,”吴络打量了一番她还穿着睡衣的模样,无奈道:“快到中午了,我是先给你做早饭还是你想直接吃午饭?”

可宋徽翊依旧被吴络刚刚的动作激得一抖,她笑道:“你就这么喜欢这里?”

吴络回:‘好,我顺便带一身换洗衣服过来。’

”这你就不懂了!“七仔招呼了手底下一个做事的去烤烧烤,自己拿着酒过来给吴络倒上:”现在的人就好这口,一看环境这么差还没开倒闭,那绝对是靠味道取胜的,有些人就爱专往这种苍蝇馆子钻。“

张宁把每道菜都尝了几口,忽然抬头,诧异道:“坐啊。”

吴络低低笑了笑,拉开门踏入还披星戴月着的冬日清晨。

吴络把自己的外套打开兜头给宋徽翊罩上,他正襟危坐,仿佛自己怀里只是一只普通的小宠物,他清了清嗓子:“上来吧。”

吴络吮住宋徽翊的整个乳尖,探出舌尖轻轻重重地舔舐打旋儿。

宋徽翊哆嗦着手把吴络的裤腿往上轻轻卷了卷,他口中的包扎不过就是随便扯了根布条缠绕了几圈,此时早已沁出了血,能清晰可见那一道被利器割破的皮开肉绽的伤口。

宋徽翊不想表现得太热络,她穿着短袖睡裙,头发乱蓬蓬地坐在床上思索片刻,最终将张宁的语音转换成了文字,然后截图发给了吴络,毫无感情波澜地补充了一句:‘我妈妈想再让你帮她做一个木架子。’

有奶娃娃的地方很容易把人从儿女情长、伤春悲秋中拉回现实,宋徽翊刚进门就看见哭丧着脸的宋炜:”总算有个帮手来了。“

说到这个”儿子“,张宁难掩兴奋:”我本来是想给你介绍个学商科的,这样以后也能在你爸爸公司分一杯羹,可昨天见着的这小伙子是真不错。名牌大学学医的,家境优渥,性格又开朗,模样也是很周正的。昨天我们下飞机还一起吃了饭,他可有礼貌了,进饭店门的时候,他最先进去扶着门,一直等到我们所有人都进去了他才放下门。我后来一想,医生也是很不错的,稳定,不会失业,以后家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能找他看。“

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很朦胧,吴络的轮廓在光影的勾勒下显得清晰好看。

所以在狱友们偶尔聊起这档子事时,他都会假装有经验,甚至会故作老道,反正又不是没见过,想象的跟亲历的不都是那么回事。

刚走到路口就看见了出来找她的鸡毛哥,鸡毛哥看见她很兴奋,老远就开始挥手,一路小跑过来,热情洋溢地说:”你这人不是说好了一起喝酒吗,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宋炜凑在宋徽翊耳边说:“他可是我的,你别看他。”

吴络没说话,宋徽翊只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声。

“妈妈,你家有没有什么地方坏了需要装修?”宋徽翊开始把抽屉挨个拉出来检查开合流畅度。

宋炜半躺在床上打趣她:“你哭丧着脸做什么?还没睡到心上人?”

他与别人说话时跟与自己说话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没有鄙夷和戒备,他表现得温柔耐心,时不时做出一些手势,像是在分析滑冰动作。

就连手机什么时候再次响起也没听见,这次她隔了很久才接起电话。

对此,宋炜没少说她不上道,说她畏畏缩缩,胆小怕事。

宋徽翊的母亲是一个脾气暴躁且要求严苛的人,所以她与父亲宋伟周的关系更好。

这种情境下,表演欢快的舞蹈显得不合时宜,兴许是监狱领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节目虽然演出得滴水不漏,但与欢快无关。

宋徽翊全程用冷漠脸看完了表演。

玻璃后忽然升腾起无穷无数的泡沫,随着悠扬的音乐,“美人鱼”也在这唯美的意境中徐徐退场。

周围的人群很快散去,偌大的表演厅里最后只剩宋徽翊和吴络两人,他们隔得很远,沉默不语。

后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唐欢换好了平常穿的衣物,头发还湿润着,她飞奔出来,在看见吴络的一刻激动得哭了出来。

她难以置信地停在离吴络两步远的地方,慢慢捂住脸,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吴络?真的是你?你出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相比唐欢的难以自持,吴络要淡定许多,但他开口时仍是笑着的:“我提前出来了,之前忙着找房子找工作,没来得及联系你们。”

唐欢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指缝留下,她哭泣尖叫,似乎怎么也不能表达自己的高兴和震撼。

一阵又哭又笑后,唐欢拿纸巾抹了抹脸,笑道:“我本来想去看你的,可我一个人有些不敢去,寄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也被退回来了。”

她说着说着就有些忿忿的:“王宇光和赵梁杰他们真不是人,我让他们陪我去,结果他们说,是你说的别去看你,所以就……”

“的确是我说的,”吴络也有些感慨:“真没想到一别竟是九年。”

他说:“你父母怎么样了?以前我和妈妈都受了他们的很多照顾,现在也该他们。”

“他们都挺好的,”唐欢眼睛红红的:“就是还留在老家,你过年回去吗?”

“过几天妈妈忌日我应该会回去。”吴络笑笑:“大年三十前再过来,毕竟过年那几天做什么工资都高。”

唐欢听出他生活的拮据,知道他如今一定过得不太好,她心中激荡不安,悲痛愤然:“你当年成绩那么好,一直都是学校的第一名,你怎么就不能忍忍呢?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罗老师有多难过,我们全班同学也都特别为你不值。”

宋徽翊一直坐在观景区,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一直在那两人之间徘徊。

吴络根本没想过要介绍她,甚至于,他们两人都把她忽略了个彻彻底底。

他们站在灯源下,像是在演一出久别重逢的戏剧。

宋徽翊提着包站起来,她看也没看吴络,沿着进来时的路,走出海洋馆。

她直直奔向自己的车,上车启动挂挡踩油门,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

宋徽翊把车缓缓开出停车场,在付了一笔完全不符合实际物价的高昂停车费后,车驶向主干道。

她眼眶里的泪越来越多,眼睛被雾气蒙得一点路也看不清,她烦躁地扯了张纸出来擦掉,可很快又涌出更多。

一辆车被开得歪七八扭,慢慢吞吞,最后终于靠在护栏边停下。

宋徽翊气急,她狠狠地对着方向盘一顿拳打脚踢,最后终是趴在车标上全部发泄了出来。

宋徽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心里好受了不少,她拨通宋炜的电话,接通时声音却难掩哽咽:“姐姐……”

宋炜那头孩子刚睡着,她光脚踩在地上,悄悄退出房门,低声道:“你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就又提醒了她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