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手撑着门框,目光巡睃一番,看见女人背对着他,正收拾着衣物,几套衣服摆放在床上,已是整整齐齐的样子。

他这才发现,昔日堪堪到他胸膛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的模样,他的手只能够到她的肩膀,而不再像小时候能摸到她的头。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贪婪的,一旦陷入将不可回头,可惜他并没有明白这一点,当他恍然大悟时,已经于事无补,再苦的爱也只能甘之如饴吞下去。

吓得一哆嗦,手机差点从手里掉到地板上。

黄浩轩:?

那种悬空的心情又掉落回了原处。

沈嘉泽的太阳穴跳了跳,告诫自己和这个智障计较就是蠢。

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其实也还是个少年。

“嘉文……嘉文……”

他不想引起她的莫名其妙。他希望,在她眼中,他是一个做事有条理的人,一个大人,不会孩子气地要求某些东西。

那天是星期六,姐弟俩拎着鸡汤来到了医院。

“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去问问他。”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乱如麻,血液上涌,浑身上下如同放在火里烤炙。

少年回过神,起身,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包,吊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

话题聊着聊着,又扯到了令人尴尬的境地。

空气中似乎还存留着淡淡的香气。那是独属于她的气息,前调清淡而悠远,后调又带着点清苦和冰凉。很独特的气息。唯有这气息,才能让他如此确认,她是真的回来了。

“嘉泽?”她站在他面前,离得不远不近,目光平视着他,他能感受到她无处不在的打量。

那边又沉默了。

这是沈嘉文离去前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书,对书本十分珍爱的她没有把书放在书架上再离开,可见当时去得有多着急。

就连对子女不怎么上心的沈父都会在某些时刻感慨:

男生说完,低下头就要吻上女生淡粉色的薄唇。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男孩蹭地一下抬起了头,狗狗似的亮晶晶的眼睛闪了闪,片刻之后,眼中明亮的火焰又熄灭了,变得不安,小手紧张地抓着衣角。

“先帮他洗澡吧。”

母亲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把头发梳得高高的,眉画得凌厉逼人,妆容年轻得有些怪异,却刻意放缓了语气,用一种十分奇怪的温柔的姿态和她交谈。

见她不理他,他就会扁扁嘴,一副委委屈屈,要哭不哭,强忍着泪意的小模样不知道化了多少人的心。

司机笑眯眯高声应和:“好嘞!这就走!多大事啊。”

沈嘉文的眼皮猛然跳了跳。

心中有种郁闷和憋屈,却不知该如何宣泄。

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任由他去了。

哪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沈嘉泽却好似彻底忽视了她这个人,一路上跟司机谈天说地好不畅快,每个城市的司机都是最健谈的群体,少年又有意引导话题,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然后又开了吵吵闹闹的摇滚音乐,一路上竟都是爽朗的笑声。

这对于向来喜欢安宁的沈嘉文来说,不亚于一种变相的折磨。

她第一次知道男人的话还可以这么多!

从国家大事到隔壁出了轨的老王,简直无所不谈,叽叽呱呱的就像一群鸭子拉着二胡在她神经上蹦迪。

沈嘉文揉了揉眉心,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在心中斟酌着措辞,片刻之后才敲了敲司机的后座椅,委婉地说道:“你们难道不觉得……声音有些大吗?”

她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哪知司机眨了眨眼,大手一挥,哈哈大笑。

“这摇滚音乐啊,声音就得大才有那味儿,我这音响还不够好,等攒到了钱,就去换一个新的,保证不开车窗,对车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开车吹风听音乐,那才叫开心。”最后他指了指一同行驶的车辆,对着沈嘉泽大吼,“兄弟,是不是这样?”

少年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听摇滚就该这样才能听出情调。可以调高点,这还不够高,听起来不起劲,最高音量也无所谓。”最后还给出了建议。

司机听了,觉得很有道理,立即把音量调到了最高。

车厢内充斥着各种吵闹的金属声,让沈嘉文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m国。

如果回到十年前,那么少女时代的沈嘉文一定会让打扰到她的司机立刻停止音乐,无论用什么方法,或是干脆她下车。

然而,时间终究给她带来了一些改变,通晓人情世故后的沈嘉文心中隐隐存有一种观念:事情不到非要不可的时候,不要轻易与人树敌。为了达到目的,让渡非必要的牺牲也情有可原。

她打开手机查看车程,发现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

心中缓缓松了口气,即将炸裂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

整个人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没什么能撼动她的坚定不移。

一路上,沈嘉泽漫不经心应和着司机的话题,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无论是气恼,还是忍耐,或是渐渐平复怒气,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世界上最了解沈嘉文的人,是沈嘉泽。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非常清楚姐姐并不喜欢吵闹,他可以感受到她因为被打扰而产生的恼怒。

同时,他也知道,这些年她在慢慢变化着,不再是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女,所以也有料想到,这种恼怒最后会变成引而不发的妥协。或许可以将之称为成年人的“成熟”,她嘴里所说的“成熟”?

少年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她所有的变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