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竭力装出大人的成熟稳重感,然而,一个人的年龄与阅历终究需要时间的沉淀,沈嘉文一眼就看穿了少年表面之下潜藏的稚嫩。

不知吻了多久,女人似乎感觉到一种困难,呼吸急促,想要挣脱他的层层束缚,少年却只是微微放开了她,恩赐似的给予她一定的空间,铁一样的臂膀扣在她的纤腰上巍然不动。

少年想啊想,始终不会开口,提出这种突兀的要求。她当然不会拒绝这种无关紧要的要求,却会觉得莫名其妙。

老太太比她年纪大,精神却很好,脸上笑眯眯的,每一条皱纹都很和善。直到两人聊起天,她才知道,老人是肺癌晚期。

沈嘉文站在门口,头发半干,披散在肩,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想到这段时间少年的变化,心中暗道原来不是她的错觉,思索片刻,她对保姆点了点头。

她似乎有些热,修长细指漫不经心地放在衣领上,把扣到最上边的衬衫扣子解开。

“嗯,走吧。”

沈母显然很兴奋,瘦削的脸颊上那深陷下去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意识到这点,少年的心像是升起了一团火焰,又像是被丢在了岩浆里翻滚不休。

他静静地在那里驻足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山,鸟儿归巢,鸣叫声声。

她找回了自己的思绪:“这么晚了……”她停住了,想起现在国内还是白天,“突然打电话过来,出了什么问题吗?”

告白告白告白!

某些时候,会寄回来一些诸如衣服鞋子首饰手表包包之类寻常且不容易出错的礼物。

她就是一块坚冰,独自屹立于终年积雪的高山之巅,没有人能让她动容。

他会做得很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等待姐姐回来。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我家孩子做了什么?你们看,都给打成了这样!别哭别哭,班主任呢,快叫他的家长过来!无法无天了!”

像一只落水狗。

男人兜里一有钱,就会变坏。况且父亲尚未发达的时候,就不是那种好的性子,混吃混喝的日子也不在少数。这下有了一些钱,被拮据的生活压制住的享乐主义就开始冒头了。

每当他站在她面前,昂着头,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小手拽着她的衣角轻轻摇晃,软软地叫一声“姐姐”,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时,沈嘉文就会收回思绪,挑挑眉,双手放进口袋里,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求求你闭嘴!

他不说还好,大喇喇抖出这些常人想不到的关键,这下子都变味了。

沈嘉泽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姐姐诡异的目光,里面闪烁着……很奇怪的光芒。

似疑惑,又似恍然大悟,其中带着了然,竟然还有一丝丝宽容和理解。

宽容??理解??

他妈的他都不知道她理解成了什么!

他真傻,真的。光知道一个智障看不出什么端倪不会惹什么麻烦,却忘了,智障的无差别攻击性。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两人上了一轮又一轮的菜,沈嘉泽既要盯着沈嘉文那边的状况,又要分心这边猪队友给他制造的麻烦,简直心力憔悴,狼狈不堪,费尽心思准备的全套装扮全被黑乎乎的脸色给搞坏了。

每看到沈嘉文对着那个陌生的男人露出笑意,他的心就像被什么啃噬了一样难受。尽管他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两人根本不可能产生什么东西,顶多是有好感,然而,就这么点好感也让他嫉妒得不行。

这个男人的存在,无疑是对他的一种警示。

谁都有机会光明正大追求沈嘉文,她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不能和他。

他对她的爱,是阴暗的,见不得光的。

这种清醒的认知让他既矛盾又痛苦。

看着他脸上闪现过的挣扎的神色,整张脸几乎都扭成了一团,仿佛非常痛苦的样子。

黄同学的目光才不情不愿地从美食中挪出来,他觉得自己得要适当表达一下对金主的慰问:“沈嘉泽,你怎么了?吃错肚子了吗?”

“没有!”

少年铁青着脸,双眼依旧瞪视着某个方向,仿佛要把那个地方看出个洞。

她为什么要笑得那么开心?

他们到底聊了什么?

难道她可以轻易对一个陌生男人产生好感吗?

咬牙切齿地切割着餐盘里的烤牛排,仿佛在切割某个妄图抢走他姐姐的男人。

黄同学忧心忡忡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喃喃自语。

他还是别思考这么困难的问题了。

继续拿起菜单开始点餐,等沈嘉泽反应过来,他已经重新点了一桌满满当当的菜了。

侍者端上一盘又一盘,对这位……虽然着装不得体然而十分大方的食客露出了亲切友好的微笑。

毕竟有时候投喂这种活动,也是会产生某种诡异的满足感的。

更何况他们见惯了那些挑挑拣拣只吃几根菜叶的名媛淑女,对于这种忠实于自己的元气少年,竟然莫名怜惜。

沈嘉泽回过神,脸上压抑的痛苦立刻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愤怒。

他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咆哮。

“黄浩轩!你又做了什么!你看你都做了什么!”

黄同学眨了眨无辜的狗狗眼,一脸不明所以。

“点菜啊,怎么了?”

根本不理解为什么他那么生气。

这么美好的夜晚,这么美丽的景色,这么美味的食物,这么可爱亲切的服侍生,还有漂亮的小姐姐共同进食。

世界如此美好,为何如此暴躁?

沈嘉泽用力抓了抓桌子,才能忍住不爆他狗头的冲动。

“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黄同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半晌之后,才慢吞吞说道:“我擦,沈嘉泽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说好的请客呢?”然后立刻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破摔似的加了句,“我可没带钱!一分都没有!哦是根本没钱可带!今天没有以后更没有!”

沈嘉泽沉着脸,“我说请你吃西餐,但有说请你吃自助餐吗?”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堆发票看了看,又看了看,立刻被火烫到似的移开了视线,肉疼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