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一直在等,等魔尊出来,最好跟他迎头碰上。只是虽然他手脚灵活,但毕竟没当过扒手,要这样取走钥匙也是一大考验。

“滚!”魔尊几乎是吼了出来。

医生无奈地拍了拍头,走过来接过灸舞,让他靠着自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同时,出手将一根银针插入了他的某个穴位,然后不无埋怨地看向狄祥。

“难道就没有一点别的办法吗?他会死的。”四班长几乎是在哀求,眼中还闪过了一丝泪光。虽然刚刚下过决心要让灸舞走,可真的知道没有办法的时候。他还是那样的难以接受。和灸舞相处了三年。灸舞给了他太多的感动,也教会了他太多的东西,他实在难以想象,就这样看着灸舞如此痛苦地走完这最后一程。只怕到时候魔尊连手铐脚镣都不会允许拿掉的。不,魔尊说过,如果灸舞死了。连尸体他都不会放过的。

灸舞的衣服和裤子上都血迹斑斑,到处都是被鞭子划破的口子。膝盖到小腿的部分更是血肉模糊了,不,不是血肉模糊,而是血、肉、裤都一片模糊。

灸舞很疑惑,脊梁上还阵阵凉麻,他第一想法是光悚会让他把这些东西吃掉,可又觉得没那么简单。尽管如此,他还是按照光悚的命令做了,将盘子、碗里剩下的菜汤都倒入了可乐杯里。其实这些菜汤并没多少,以油居多,油是沾盘子的,所以,倒入可乐杯里后,与原来的可乐混在一起还不到杯子的五分之二。

灸舞冷不丁被拽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却被蛟鳕抓住了肩头。

众人更是哄堂大笑,就连魔尊也笑得很起劲。

魔尊那懒懒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紫邪啊,你刚刚讲的那个酷刑是什么来着?”

“不!等一下……”灸舞猛地睁开了眼。

“快点儿!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搏人同情!干活了!”母老虎又推了一把灸舞,将他推到一张大理石桌子旁。现在桌上堆满了昨天晚餐和今天早餐留下的不锈钢盘子和筷子,这就是这一个多小时灸舞要干的活儿,把这些油腻腻的杯盘洗好,然后放入消毒柜里。

寂静的街道,除了这沙沙的扫地声,就只剩下了灸舞拖动脚镣出的叮咚声。

灸舞在床上翻了次身,面对着万俟菀,看着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监视器,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姿势他很熟悉,万俟菀大部分时间就盯着那两个监视器在看,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灸舞曾问过她,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答案。

这个遗诏很奇怪,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灸舞会把盟主之位传给夏天,却没想到竟然是他,夏宇。他没有多高的异能,体内还有个鬼凤,甚至连他都怀疑,灸舞是不是不小心把“夏天”两个字写成了“夏宇”?怀疑归怀疑,白纸黑字,谁也不敢不照上面的做,事实上,夏家也好,呼延家也罢,就是其他的异能家族也都在忙活着新主登基的事宜。大家忙碌的样子令夏宇很难过,好像大家真的已经遗忘了灸舞。

爱,冲破了重重疑虑;

万俟菀也不轻松,她满脸通红,心跳和呼吸都很急促。她轻轻把灸舞往背上掂了掂,不管怎么困难,她下决心要做的事,就不会半途而废,带走灸舞,她一定要做到!

灸舞更是狼狈,他咳喘得厉害,满头满身都是大汗。人早已晕晕沉沉,却被意志强拽着保持清醒。

狄祥难过的看了一眼这样的灸舞,微微皱了皱眉头,又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掏出了那块家族腰牌递到了万俟菀跟前:“拿着。这是狄阿布罗家的腰牌,有了这个,没有谁可以拦你们。等下过关的时候,你们理直气壮一点,根本不用回答他们的话,只说,圣君的计划岂是你们可以打听的。然后亮出这块腰牌,让他们看清楚了。”

万俟菀接过腰牌,上面有个大大的“狄”字,在路灯下金光闪闪。狄祥赶紧伸手挡住了这种金色的光,又警觉地看了一眼那些守城兵。

“你是谁?”万俟菀怀疑地看向狄祥。

狄祥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但这些真的不重要。”他又看向灸舞,“出去后,让他去住院接受治疗吧。我相信在牢里的时候,那个医生的话你应该听得很清楚。”

“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我不想被你们当成猴耍。”万俟菀的脸很严峻,她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相信狄祥,这里面是否有诈?这个狄祥的目的又是什么?

“为了……她。”狄祥有些艰难地说了出来。

“什么?”万俟菀睁大了眼睛。

狄祥躲开万俟菀的眼神,又看向灸舞:“我帮你们,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好了。所以,不要想太多,跟魔尊想要的东西没什么关系。”

万俟菀也低下了眼,一方面,她有些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魔化人,甚至还有些担心他的处境,另一方面,她又实在没法完全放下疑心,总想试探一番。于是,她想了想,说道:“那个魔头不会放过你的,你……一起走吧。”

狄祥苦笑了一下,聪明如他自然听出了万俟菀话里面的试探意味,他回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悲哀:“我不会走的,也没法走。别问我为什么。这里有我必须要去面对的人……是你儿子重新让我有勇气去面对,所以,我不想你儿子死,否则,我也会崩溃的,因为很多时候我真的做不到,是他一直在支撑着我。算了。我知道你们听不懂。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帮你们纯粹只是我的个人行为,无关魔界和白道。出了这里,就把我忘了吧。”他又看向灸舞,伸手擦了擦灸舞满头的大汗,“忍着点,出了这里就好了。”

“谢谢……”灸舞的声音依旧沙哑含糊。

狄祥摇摇头,没再对灸舞说什么,又看向万俟菀。他飞快地把一张纸塞在了万俟菀的手里,声音压得低低的:“这是出关后的结界图,你照上面指示的破就好了。走吧,趁着魔尊的人还没到,赶紧儿走吧。好好照顾他,你真的很幸福。”

万俟菀轻轻地说:“谢谢。再见。”便低头走过了狄祥面前。

有了狄祥的腰牌,他们又穿着警服,过关变得非常容易。守关的人虽然觉得他们奇怪,但在万俟菀那句冰冷的“圣君的计划岂是你们能问的”责问下,不敢再多说一句了,乖乖地划开结界,放他们进入了外围的结界。

看着那两个穿着宽松的狱警服的身影消失在关口,狄祥微微笑了,轻轻呢喃道:“一定要好起来,灸舞……”

照着结界图上所指示,万俟菀很快就破掉了愁城外围的结界,只是刚刚恢复过来的那点异能却几乎被消耗殆尽了,强忍着袭上来的眩晕感,危险还没完全过去,不能这时候倒下!

回头看去,所有的一切都渐渐隐入了一堵古老的城墙中,消失不见了。她现在正站在这座城市最古老的一处名胜古迹前,身后是斑驳的古墙,头上繁星闪烁,眼前路灯明亮,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汽车碾过的呼啸,伴随着点点霓虹,透着人间特有的味道……真的出来了呢!

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难以名状的兴奋席卷了万俟菀的全身,十年牢狱,身心都已伤痕累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重返人间!铁时空,我,万俟菀回来了!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段空空的墙头:再见了,魔界!下次再见,必是我万俟菀报仇雪恨之时!她把灸舞又轻轻往上掂了掂,扭头迈出了重返人间后的第一步!

尽管早已体力不支,但兴奋夹杂着害怕,万俟菀的脚步却飞快,甚至不顾异能的透支,强制提起,用瞬间移动很快冲出了那座因古迹而闻名遐迩的公园,

这里已经离那个公园很远了,而万俟菀也已经完全没了力气,背着灸舞,只是靠意志力才没有倒下,她得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好好歇息一下才成。

深夜,铁时空郊外的街头也冷清了下来,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没有一辆顾得上灸舞母子的窘迫。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俟菀有些傻眼。其实着村着店又怎样?他们身无分文,还能走得进哪张门呢?

万俟菀靠着一棵树轻轻喘息着,灸舞早在她背上陷入了昏迷。不行,这样不行,连口水都喝不上,别说灸舞,就连她都会熬不下去的。她抬头四下看了看,终于定睛在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那是她熟悉的一座山,没错,是那里,从那个公园出来后,她的方向一直都没错,尽管十年已过,但这一带却没有变什么。真好,那座山还在,有山就意味着有水,就意味着有食物,他们有救了!万俟菀咬了咬牙,强忍着阵阵眩晕,拖着沉重的脚步,微微提着早已疲惫不堪的那一点点异能,向那座山奔去。

不能停下,尽管很累,停下就永远到不了了!

一鼓作气,尽管很痛,这口气足够救他们脱离险境!

在差不多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万俟菀终于找到了那个曾经和灸舞的爸爸一起避过雨的山洞。

一栽进这里,万俟菀就觉得全身都散架了,但求生的意志指挥着她,再难也要生堆火,要弄点水,她需要,灸舞也需要。

好在这地形熟悉,洞后面就有溪水流过,这时节正是汛期,水应该不少,这样没开过的山里,污染应该也比较少吧。

洞前的干柴也很多,野外求生本领那可是童子功,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丢不掉的,万俟菀忍耐着各种不适,将火生了起来。给灸舞喂了几滴水后,她便瘫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