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李氏给木乔晾在那儿下不得台,面上不免有些难堪。她是算得好好的,一见到木乔就把她划拉到身边,一番亲热的揉搓下来,没影的事也弄得有影了。再当着大伙的面把这事一提,估计就有八九分的把握,却怎么料到木乔如此的不给面子,这让她如何把戏唱下去?

当年木乔救过的柳七少,柳起轩今年十二了,因逢本命年,犯太岁,恰好他前些日子又病了一场,所以柳家请人算了一卦,说是要散些钱财替他挡灾,再请些贵客到家中坐坐,替他压压煞气才行。

但在表面迂腐的霍家背后,霍公亮及夫人却明显的留意起一些体面人家人情往来的事情。年节将至,这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他们,怎么就一点不着急呢?难道果真是干女儿,所以不大放在心上?

俗语说,烈女怕缠郎。佟家就是吃定了他们家读书人脸皮薄,所以那日詹绍才定下这样毒计。给佟家母子一说,二人皆是大喜。

她想着要劝慰霍公亮,可自己说着,却也有些伤感起来,“要是五儿留得住,咱们老两口也能多个贴心的闺女。幸亏现在还有个阿乔,聊慰寂寞。”

阮玉竹点了点头,“亲兄弟,明算账,佟夫人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虽说只是几个小钱的生意,话还是要讲清楚的。要说,我家那丫头昨儿是有些不象话,也怪我没把她教好,竟和大公子口角了起来,确实有失风范。”

佟正义看她和甘泰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自知出了丑,连扇子也不要,往地上一扔,还重重的碾了两脚,更加怒气冲冲的闹着要画押。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佟李氏还挑肥拣瘦的不肯给他好生娶个媳妇。就是纳了个通房丫头也因贪图便宜,想要人家能多干些家务,买了个粗手笨脚的回来。弄得佟正义极不称心,成天把眼睛直勾勾的黏在大姑娘小媳妇身上打转,让人极是反感。如若不是他有层身份在,木乔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是污浊了自己的眼睛。

在一个家里生活多年,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准备出了一顿丰盛的早饭,间或还夹杂着几句闲话。

每晚写大字的时候,木乔都会习惯性的往旁边那个空位看一眼。字匣里的心经一日厚过一日,带着春的清爽,秋的沉醉,循环往复,几起几落间,不觉已是三年。

做个衣食无忧的商人之女有什么了不起?她何尝不是为了夫荣妻贵的那一日所以才招了这么个女婿?

什么?这下阮玉竹也怔住了。

行!木乔咬牙表示同意。这是有长远利益的好事,虽然暂时收到手的钱少了些,但想着往后的利益,还是值得的。

木乔听明白了,合着这位师父今儿说是来给她送礼,其实是让她替他去送礼!

她明明瞧见这些口出嫌弃之言的婶婶嫂子们身上戴的也有假货,这个的耳环是铜的,那个的戒指是包银的,还有她们头上的绢花,也粗制滥造得完全比不上她店里的东西,为什么她们就是不肯买呢?其实真的不算贵了。

“女儿谨记干娘教诲,再不敢妄自尊大,自以为是了。”

但他为人倒还懂得感恩,从不在朱桥镇上招徕生意,只挑个货架在镇子周边接活。因为手艺好,价格也公道,故此在这十里八乡也有些小小名气。

可甘琼花还不太敢吃,怯怯的举起碗,递到娘面前,“我只要一半就好了。”

怎么办?阮玉竹连头发都要愁白了。

别看柳七年纪小,但占的院子可不小,在柳赵氏所居的正房之后,那一套抱厦,全归他所有。

打完了招呼,柳七少爷很有礼貌的问柳赵氏,“母亲,我能带阿乔去我房里玩会儿么?”

只是她人本来就生得胖,再穿着那件皮袄,越发的象只圆滚滚的毛球,几番让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偏她还自以为得意,一路上不停的拉着阮玉竹说她的衣裳,看了外面还要扯着衣角给她一层层的看里面,直到揭到白花花的肚皮才满意。

既然他们都在此处,那佟李氏就又想着有机会蹭饭了。可这一点她却料错了,阮玉竹愿意请她,但吃的不过是和伙计们一样的饭菜。连她自己在此用饭也不搞特殊化了,让佟李氏能有什么好想头?

时候不长,银楼的新名字就给出来了。

剩下两个小学徒,皆是十六七岁年纪,一个叫罗一虎,一个叫曾天保,入门时日尚浅,手艺只摸着皮毛。但两张嘴皮子都练出来了,招徕顾客还是够的。

可她现在还没签字画押,不是正经东家,贸然插话,只会让事情更僵。便对王先生行了个礼,“王先生,我是很诚心的想做成此事的,您比我们都有经验,要不麻烦您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事后一定重谢。”

两日后,阮玉竹带着木乔来赴佟李氏的约。她这次终于没再推三阻四的了,因要去官府备案,也做不了什么手脚,便约了一个惯常做经济的王先生,替铺子沽价。

甘婶子提着大铁壶将家里的几只汤婆子一一灌满,木乔一只只的拎着,送进各人的房间,把铺盖打开放进去,等一会儿人来睡时,就舒服很多。

佟李氏堆起一脸的假笑,“嗳哟,霍夫人,您说这话就见外了。上回不是您说要入股我的铺子么?我这些天就忙里忙外的张罗此事去了,这不刚找着中人,就寻你来了?”

“住嘴!”霍公豪忍悲喝止了儿子,抬袖擦了擦泪眼,“当年之事,我既做了,便要担当。爹娘不原谅我,大哥不原谅我,我心里虽然难受,却不敢怪他们。嫂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这些年虽没脸回来,但作为子孙的孝道却一定要尽。”

啊啊?

他小心端起桌上的簸箕,小山包般的米团子顿时压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木乔怕洒了,赶紧放下手里的米团,跳下桌子去托起簸箕的另一端。却不料这小小的举动却让少年顿时急红了脸,“不要你帮忙!”

这下佟李氏无话可说了。

可是霍梓文带着木乔的解释回来告诉他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接受。因为此事,就木乔的年龄来说,确实也只能知道这么多了,她不象是撒谎。而柳家的态度分明也是想息事宁人的,要不然,自家奴仆如云,为什么好端端的小公子还会给人带出门拐了去?分明是有内奸,再查下去就是家丑了。

家中,展云飞已经请来了一位大夫,正是那日救治岑掌珠的老道士,“我刚回家就听说此事了,怕他们有人受伤要医治,便把这位道长请来,没事压压惊也好。”

俊秀的眉眼,却是无比跋扈的看着她,“给我的粥,你凭什么喝?我就是砸了也不给你!”

霍梓斐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木乔却生气的道,“阿四,我们既然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命。你还记得三哥曾经说过的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好听话,别惹大爷生气。”

束紧的麻袋口又打开了,霍梓斐跟小猪似的被扔了进来,狠狠撞了木乔一下。可是很快,麻袋又被封紧,木乔感觉到他们被其中一人扛起,另一人还把散落在地的五文钱捡上,二人这才快步跑了。

木乔却看了翠妞一眼,摇摇甘琼花的胳膊,“姐姐,哪有那么快的?再接下来就要准备过年了,家里腌鱼腌肉,事情多着呢!”

“我陪你们去。”霍梓文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去打听打听,咱家那片山林能种点什么。”

只听那骨节嘎吧脆响,也不知是扭到那里,痛得佟李氏眼泪当即掉了下来,却没时间矫情,也不等人来扶,就连滚带爬的往雇来的车夫伸出手去,“快……快送我回去,回去!”

这……展云飞目光闪烁了下,有些为难。

这,就是她的报应吗?

木乔在墙角书箱里的那一匣匣书中,很快就找出自己想要的。可是偷偷捏了捏霍梓文,他仍是无动于衷的翻看着自己手上的书,似是入了迷。

霍公亮有些为难了,“那你们且等我再想想,看看还有什么好法子。”

“就是啊,您先给个准话吧!”

霍梓文转过头来,送了她一句话,“养精蓄锐,徐徐图之。一个人爬得越高,跌下来才越惨。自己慢慢想去!”

“不怕不怕,家里只有最疼珠儿的外公外婆和娘,再没有其他人了。”

霍梓文转头便跑。

这会子已经过了卖菜的早市,所以街上又基本恢复了原本的宽敞,只是留有不少的剩菜碎肉,招来附近流浪猫狗的流连。

“别瞎说了,人家就是落毛的凤凰也瞧不上咱这土鸡呀。对了,他们家不还有个挺标致的女娃娃么,那是什么人?”

有些老实的乡民觉得有理,可陶七心中却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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