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呵!

迦蓝犹豫了,但终于还是跟了进去。

柏林忽然镇定下来,也默默的注视着六月。

她觉得自己的眼前好像忽然打开了两扇神启之门,里面是她所完全不了解却又与她息息相关的世界。

在这间仓库改造的俱乐部里一跳就是小半年,六月没有把这个不正规的舞台当作赚钱的工具,她是真的在认真跳舞,不管是恰恰、探戈、伦巴还是街舞,都跳的犹如在大剧院一样认真。

两个漂亮时尚的都市女郎一起出了门。

姜柏林刚下飞机,在机场盥洗室简单收拾了一下仪容,没有回家就直接来找迦蓝。我要给迦蓝一个惊喜,分开一个多礼拜,我才知道自己这么想念她。这个任性的小精灵!

是的,面前的女生,叫六月是么?她天生有着黑夜般的气质,即便站在那里强自收敛桀骜的脾性,她的眼神中还是无法完全掩藏那种愤世嫉俗似的绝望情绪。而且从她的骨架体形和刚才临时检验的舞段来看,确实是个不错的舞者。

像突然收到惊吓般,迦蓝蓦然收声睁开了双眼,她看到小叶和黑牛都一脸的讶异表情,然后眼底渐渐涌起了满满笑意。

他觉得忽悠了一下,好像听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迸裂似的轻微声响,这是小叶29年来从来不曾有过的奇异感觉。

离开之前,钟会长宣布今天的排练暂停,大家可以自由练习或者散去。

他们高中时就认识,后来又念了同一所大学,姜柏林原来念机械,大四的时候转到新成立的民航学院念了空管,现在在机场作调度。

柏林。呵,柏林!

想起这个名字,迦蓝的心就立刻揪起,痛的几乎落下泪来。她是那样全心全意的相信他,相信自己和他的未来。还有六月,她几乎已经视为手足姐妹的朋友。他们就这样毫不留情的、狠狠的捅了她一刀。

而她对他们丝毫不曾设防,这才是真正猝不及防的致命伤啊!

想起这些,迦蓝几乎没有勇气推开房门走出去,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同住的六月,如果柏林也在,她更加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和心情去应对。

明明自己是最无辜的受伤害者,为什么还会这么怯懦和心虚?迦蓝想自嘲的笑笑,可脸上的肌肉和神经似乎已经失去的作用,不不,根本就失去了表情,好像脸已经凝固成了面具,徒具容颜,而不会变化。

原来人最难过的时候,不会哭泣也不会发怒,只会失魂落魄,茫然的失去表达情绪的能力。迦蓝悲哀的想。

可是,我总不能在房间里躲一辈子啊。迦蓝转头注视着窗帘缝隙中斜斜映入的阳光中翳翳翻飞的纷乱微尘,好像没有头绪的芸芸众生跌跌撞撞的在人生的漫漫旅程中错综切磋一样。既然躲不过,那就顺其自然的面对吧。

迦蓝轻轻叹了口气,强打精神起身梳洗更衣,然后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六月的房门开着,里面没人,迦蓝顺楼梯下来,很意外的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阖目安睡的小叶,看来昨晚是小叶送自己回来,之后就没有离开,也许守护自己很久,到自己熟睡才在楼下沙发憩着了。

迦蓝没有唤醒小叶,她找了一圈,没看见六月,不知怎的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至于柏林,唉,不见也罢。

重新回到客厅,迦蓝注视着小叶安睡的容颜,不由又想起昨晚见到的路易。我以前认识路易么?应该认识吧?有几次看见小叶时心里都会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情绪,就是因为他令我想起路易么?一定是的。那么,路易是谁?我和他,还有那个莱蒙,又有什么关系呢?梁霄似乎也提起过路易,天呐,她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怎样的背景中呢?

迦蓝的头又剧烈疼痛起来,额角的血管暴突跳跃,她紧紧咬住了下唇伸手按住了太阳。

小叶的睡颜也并不安详,如剑般英挺的浓眉微微蹙起,嘴角紧抿,脸上流露出郁结难消的忧伤情绪,有时还会微微转侧叹息。

在梦中,你想起了什么?是失去的亲人么?还是以往曲折辛苦的灰色生涯中留下的阴影暗伤?迦蓝默默的看着小叶,尽管和自己在一起时的小叶大多数时候都那么体贴风趣俏皮,可她依旧能够感受到他不经意中常常会流露出的沧桑和无奈。

年轻聪敏的小叶,在他自己的领域内也算出类拔萃,而且早已功成身退,可还是有不能轻易释怀的往事吧。

人的一生中会受多少次伤,这是谁都无法预料和回避的吧。那么,每个伤口的愈合时间可不可以由自己来掌握呢?

虽说时间大神会摧毁哪怕最深刻的创伤,可是等待的过程每一秒都漫长的像一辈子。就算最后终于可以摆脱伤痛,可捱了无数个一辈子的痛苦历程已经磨损了原本最单纯清亮的灵魂,以后再美也都带了几分沧桑,早已失去了最初的那份纯粹的热情与天真。

迦蓝的泪水悄悄滑落。再见了,柏林。再见了,我纯美无暇的青春。她在心里无声的念出了告别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