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原本垂着头有些神思恍惚的样子,听到六月淡淡的招呼声吓了一跳,回头便看见了六月面无表情的脸容,他有些手足无措,六月也不作声,只用一对黑沉沉的眼珠静静的看着他。

对于这样的变化,迦蓝觉得不安,但同时又觉得兴奋。

当五哥这样说的时候,六月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好了。”六月拍拍手,自己转身也换过了一件小可爱和低腰中裤,在肚脐的地方贴了一圈亮片,脸上搽了一只橘色发亮的胭脂,顺便把头发揉揉乱洒了点闪粉在发稍。

六月忽然想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脸不禁有些发红,对于面前姜柏林的身份也猜出了七八分,迅速掩起微微敞开的领口才说,“啊,迦蓝出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你先进来坐一会儿等她。失陪了。”然后马上转身上了楼,把柏林一个人晾在了门口。

梁霄窝在黑暗处不发一言的注视着面前的倔强的女生,就好像捕猎者打量自己即将仆倒的猎物。

迦蓝不由跟随着那个声音一起诵读出声,“你们为什么要活?你们为什么受苦?这一切只不过是个可怕的大笑话吗?我们来自何处?我们的路把我们引向何方?我怎么会理解仁慈的上帝创造的万物的残酷和恶意?生命的意义最终会由死亡来揭示吗?”

他记得她的嘴唇犹如玫瑰一样丰泽,她刚刚洗过的长发披落下来,散发出阳光下草木郁郁的芬芳。而此刻,她又站在他面前,流露出迷离失措,看起来仿佛与诸神走散的精灵。

这个舞团的练习教室都是职业舞团活动中心的,在一大片旧式红砖洋房中占据了最为边侧的几间。而钟会长其实也是正式舞团的会长来兼任他们的指导。

想起柏林那张总带了几分正义的、时时爱皱起眉头的脸孔,迦蓝有点烦恼又有点欢喜。

“小迦蓝,是什么令你这样困惑?”神秘男子语音温柔,他轻轻握住迦蓝的手摘离她的额前放抵自己的唇边细细摩娑。

迦蓝听出来这个声音就是一直盘旋在耳边的那个华丽语声,吐字柔和圆润,好像每个字都倾注了格外多的个人情感。

然而,他的手是那么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连嘴唇都是一样的冰冷不堪。光洁的双唇摩娑过指尖时,迦蓝看见面前的男子脸上仿佛掀起了波澜,几乎颤栗似的阖起了双目,他的双唇微微张启,雪白的牙齿闪过一丝寒光。

迦蓝几乎下意识的用力抽回了手,她后退了一步,满怀戒备的注视对方,“你究竟是谁?”

神秘男子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叹息似的低语道,“多么温暖的肢体,多么甜美的气息。”他突然睁大了眼睛,俏皮的笑了,“路易真的埋葬了你所有的记忆?上帝,他可真有趣!”

然后,迦蓝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名男子明明站着没动,手臂仿佛陡然伸长了一样,猝不及防间已经探过来握住了自己的肩膀。没等她反对,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被一把拽了过去,那是无法抗拒的力量。

迦蓝的下巴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抬起,腰部被另外一只胳膊紧紧固定,她用力挣扎着伸手去推,却怎么也推不开面前的胸怀。

她听到一声低低的口哨,咽喉下方似乎有冷冷的气息掠过,那个华丽倨傲的声音再次响起,“美丽的伤痕!”

几乎是同时,身畔有疾风拂面,迦蓝觉得身体一轻,已经摆脱了原先的束缚落入一个新的臂弯。来不及恼怒,她简直诧异的要叫出声来。

迦蓝终于用力挣脱来人的裹挟,转身退后一步抬脸看去。

暧昧不明的光线下,她看见了小叶,哦不不,不是小叶。可是,他和小叶是这般的相似,只是全身饱经沧桑的浓烈忧伤好像都已经沿着棕褐色的温柔眼瞳汩汩流淌出来,蜿蜒成暗夜中的无声河流。

面前的两名俊美男子一式的象牙色皎洁面容,高大苗挺的身形静静对峙,中间仿佛有悄然的却也暴烈的往事如飓风般呼啸穿梭。

他们彼此默默凝视着对方,一个表情戏谑,一个表情哀伤,眼底却都是一样的凄惶。他们是这样的美,就好像谪贬人间的神祗,泛起的无双风华逼退了漫天的星光,相切的眼神几乎要擦出噼啪作响的火花。

隔了许久,两人才又同时缓缓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低声的呼唤对方名字。

“路易”,“莱蒙”。

迦蓝听到路易的名字时感觉有几分耳熟,但又想不起来之前在哪里听过,她困惑的注视面前的两人,终于忍不住问,“你们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路易没有回头,只轻轻的说,“不,我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离开了。”

莱蒙调侃的笑了,用一种吟唱般的调子说,“亲爱的小姑娘,你把我忘了,我可从来也没忘记过你。不是吗路易?”

“住口!莱蒙,你不要逼我!”路易用一种几乎是沉痛的语气低声断喝。

莱蒙摊开手掌作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好吧,好吧。可是路易,你以为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吗?不不,”他脸上流露出神秘的笑意,“沉睡的森林也会有苏醒的一天。”话音刚落,他的身形突然迅速一转,瞬间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建筑阴影中。

路易不再说话,静静伫立了片刻也跟了过去,迦蓝的视野中察觉到附近另外还有个人影,但未等她出言挽留,路易和另外一个身影也一起遁形了。

站在阕寂无人的建筑工地上,迦蓝简直疑心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一个奇突的梦,然而刚才短暂的身体接触中那种冰凉渗骨的触感犹自停留在肌肤表层,迦蓝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