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与愿违,安静的空间里,感官也异常敏感,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衣服声,再然后……再然后,粗喘沉重的呼吸随之而来,本就密闭的屋子里,越来越热,像是仲夏之夜,暴雨来临的前夕,闷热的叫人眩晕。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朝门口骂了句“操蛋”,等手里的烟抽了大半,骆巍这才斜了骆远一眼,若有似无的视线也瞟向了那间上了锁的房间。

高烧引起了伤口的溃疡发炎,即便他刻意小心,可当药水碰上伤口的那一瞬,昏睡中的桑旖还是疼得叫出了声,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发抖痉挛。

“桑家这个情况有些复杂,她爸估计你们都听说过,咱们市有名的企业家,桑旖是他原配生的,现在的这位桑太太呢,是他以前的秘书,两年前结的婚。而桑旖高中之后就一直住校,很少回家。”中间有人调查了桑家的情况,顺嘴补充了几句。

心下一沉,他抹了把脸,试探x地叫了声:“小……小旖?是小旖吗?”

两个人?或者不止两个?

“49床那个nv孩是不是就是前阵子新闻里的那个……”

今天的天气还算好,出了些太阳,明媚的阳光透过树荫,洒在了那块窄小的天窗上,意外折射出如梦似幻的光影,点点滴滴,都落在了屋里斑驳脱落的墙壁上。

桑旖出神地看着,有些专注,却也有些木愣,那光渐渐往下走着,像是快要没了,而桑旖也突然急了,一瞬不错追着那光,像是想要留住它。

可她怎么能留住呢,该来的自然会来,该走的也总会走。所以那光,藏进了抽屉桌上那堆衣服里,再也没出来。

桑旖愣愣看了半晌,收回视线时又忍不住自嘲一笑,只是这笑还未放下,视线又猛地顿住。

那张抽屉桌上堆着很多东西,她一直未动过的牛奶面包,还有处理伤口用的药水纱布,白色带花的搪瓷杯旁放着同样花色的脸盆和毛巾,里头还有些水,那是她高烧时给她降温的。

而在角落,有几件颜色不一的衣服和裤子,至于桑旖死死盯着的那件衣服,是件白蓝相间的校服……那件衣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她觉得不可思议,肯定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被绑的遭遇,乱七八糟的那些光景,总会叫人错乱,会认错也不奇怪。

桑旖慌忙收回视线,可几秒之后,目光又再次回到了那件衣服上,脸色见鬼般的难看。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也在这时突然传来,轰隆隆的,打破了许久的安静。桑旖急忙将布条又蹭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其实她心里清楚,伴随着那越来越近的车声,那颗剧烈跳动的心也被抓地越来越紧。

他们回来了。

交易……是不是成功了?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回家了?

桑旖半是紧张半是期待,可等引擎熄灭,隔着一扇门,听到的却是外头争吵推搡的声音,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哗啦啦碎了一地。

“怎么,你现在还想拦着我?”

“你别忘了,没钱,你拿什么给老头子治病?!”

“别他妈跟我废话,老子要的是钱,钱!钱!”

“你要再敢拦着我,我今天就办了那小娘逼!”

门是被踹开的,轰隆一声,响地震天动地,桑旖的心跟着一荡,还未来得及归位,又被人猛地拽着头发从床上拖了下来。

膝盖直接磕上了地面,皮肉翻卷,是火辣辣的疼,细小乌黑的泥沙混进了滋滋渗出的血里,桑旖一路哭叫,一路挣扎,最终,被骆巍扔在了外头肮脏不堪的角落里。

唰的一下,蒙眼的布条被人摘了。

眼前是凶神恶煞的一张脸,皮肤黝黑,额上还有几道明显的刀疤,歪斜错乱的眉毛往上飞着,而那双着了火的眼睛,正怒气汹汹地瞪着她,像是要吃了她,像是要宰了她。

桑旖下意识地要往后躲,但劈头盖脸迎来的却是狠狠的一记耳光。她猝不及防,脸被打地偏向了一旁,不消几秒,上头便浮现出了狰狞的手指印。

白花花的纸片接连不断被扔在了桑旖脸上,像是耳光,又像是屈辱,叫她一直都抬不起头来。

“桑志国那老狗逼是真不顾你死活啊。”骆巍扯着桑旖的头发,把怨气全撒在了她身上,“他妈的竟然还报警?!”

“看看!这就是那一千万!”骆巍说着,又甩了桑旖一个耳光,细腻白皙的肌肤上,狰狞的痕迹越发触目惊心。

“妈的,一堆白纸,就用这些东西来赎你?”

“你不是他女儿吗?怎么,就值这点钱?!”

眼泪是擎在眼眶里的,一直没落下来,可当目光扫过那堆白纸时,桑旖竟然扯了个笑,只是笑着笑着,泪水就溢了出来,跟不值钱似的,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彻底的绝望蒙住了那颗鲜活跳动的心,一寸一寸收紧,那绝望渗进了血肉里,扎地人要命的疼,可她还是可以苟且偷生地喘口气,安慰自己一句,这有什么值得意外和伤心的,她对桑志国而言,本来就和这些白纸一样,一文不值的。

“阿远,你不是喜欢这妞吗?弄死之前给你爽一回。”骆巍阴测测地勾着桑旖的下巴,玩味的眼神还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桑旖目光涣散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刚刚那两巴掌打得她有些懵,脸颊也还是疼的,可脑袋里的事情她却想的很清楚。

脚边是之前碰倒的暖水瓶,温热的水漫了大滩,银色的内胆也碎了一地。桑旖微微动了下,自虐一般,将掌心糊在了那片星星碎碎的内胆渣子上。

戳心的疼,血也止不住地流,可她却找回了几分冷静,只是开口说话的声音还是颤抖着的:“桑志国……不止我一个孩子。”

头一次听她开口说话,很意外,不是求饶,也不是哭喊,平静的不像是一个肉票该有的反应。

骆巍眯眼瞧着桑旖,又听她白着脸继续,“你既然绑了我,应该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妈老早就死了,现在家里的那个,是桑志国后来再娶的。”

“她现在怀孕了,七个月,是个儿子。”

“我要是死了,他还有儿子,你就算弄死我,也还是没有钱。”

桑旖咽了咽口水,语气尽量平稳地和对方谈判:“你能绑我,那为什么……不再绑个值钱的?”

几句对话,暗藏机锋。

骆巍没读过多少书,可他也不傻,桑旖这话听着像是在下套,可也不是没道理的,儿子才能传宗接代,女儿算个屁?他又好笑地看了桑旖一眼,看来这妞也是要命的,连自己家里人都算计上了,不过这才对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命都快没了,还守着那钱干嘛?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可骆巍还是警告地又掐了掐桑旖的脖子,不过这一次,手下的力道却软了几分:“你说绑就能绑的?玩我呢?!”

桑旖的脸上还挂着带血迹的泪痕,但她这会儿却勾了勾嘴角,一个凄惨却又妖艳的笑,“你要钱而已,我可以帮你……”

骆远至始至终没开口,就连态度都是置身事外的,然而,在桑旖说出那些话时,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一室狼藉,一场交易。

而桑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在这一刻变了味道,成了合作,成了同谋。

桑旖这是在与虎谋皮?谁说不是呢,可她想用自己的方法活下去,又有什么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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