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烈却是知道内情的,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李然的肚子,低声说:“此处风大,殿下若无其他指示,可先行回殿歇息,这儿有属下看着,不会出乱子。”

“让辰裴不用死守,必要之时可以放弃邻溪。”

他在片刻功夫里将此间厉害关系想了个透彻,咬了咬牙,心中惊涛骇浪一般。他并非赌不起之人,也一向敢赌敢为,但显然这一回有些举棋不定。他垂眸望了眼李然,又望向曲烈,淡淡道:“此事还须斟酌,三军整顿交予你去办,等候朕的指令。”

那会宁特使见他面露疑惑之色,无声一笑,也不点破,拿眼四下一扫,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也算因祸得福。”李然了然一笑,从铁箱里拿起一块黑漆漆的东西:“这什么?”

“不错,不过还可以再改进下,干脆搞个生态农业。”

恭槐安躬身进来,朝这位东岳特使比了个请的手势,齐睿犹豫再三,终是抬脚离去。

康平摇头:“全无异动。”

“殿、殿下,奴才没事、没事。”

康平摇头,走上前两步:“属下得到消息,北烨遣了十五万大军往南行进。”

林瓒说完,廖卫暗自嘀咕了一句,按照他以往的性子,必定会破口大骂,想来昨日那番劝解多少派了些用场。

江诀不语,直直望着厉子辛,凝眸问:“此事你如何看?”

“何况,朕绝不会输,否则岂不是枉费了这一番绸缪。朕倒要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回陛下,八万有余。”

他一脸的别有深意,苏沫眯眼死死望过来,仿佛要从这阶下囚眼中看出所有的真实和谎言来,内里早已是暗潮汹涌,末了敛一敛神,用着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这就是你想说的?”

那坠子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还是江诀送的,贵重无比,小六子觑了眼一旁端坐着的那位天子,一脸的惶恐兼犹豫。

李然暗自舒了口气,颔以示了然,沉思片刻,道:“这事就你跟我知道,别跟他说,知道吗?”

孟兆坤如今已居从一品大司农之位,身份显赫非常人能比,况且这差事本在他职责范围内,李然不明白,江诀怎么可能不清楚,不过是见他兴致高昂,不忍扫他兴致。

他说得头头是道,李然只略微挑了挑眉,道:“知道了,具体怎么操作你看着办,能用就行。”

李然略一皱眉,伸手拍了拍那小子的脑袋示意他起来,继而从江诀手中接过勺子尝了口,似乎觉得不错,一勺接着一勺吃起来,江诀见他喜欢,眼中才见了笑,轻声道:“早膳尤为重要,你这么空腹出去,万一有个闪失伤——”

如此,他的宏图霸业岂不是要付诸流水?

江诀坐在他身侧,也盛了一碗,只吃了一口,便觉得甜腻之极,可见身旁那人吃得津津有味,他也不敢多嘴,只得陪着吞了小半碗,真可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李然暗自骂了声fuck,暗忖此人面皮之厚平生难见,只不过他也没忘了正事,敛容挑眉问:“罗城出事了?”

他这话本是无心之语,却见曲烈眸中一抹深思之色一闪而逝,他也没多在意,只一脸是笑地望向长桌末端的江明,一脸是笑地问:“你小子是站着,还是坐下?”

对方见他目有深思之色,立马岔了话,李然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也不说破,只任由他想方设法逃避,兀自动着心思。

他放说完,却见赵妍脸色一变,低声喝道:“那还不快去开方子?”

好事的矮掌柜一面下单,一面低声抱怨:“这年头真是遭殃,一会儿兵荒马乱,一会儿瘟疫四起,也不晓得何时是个终了。”

听语气,也不晓得是愤懑多些,还是委屈更重?

这一字字说来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只因此事乃他平生一大忌讳,只不过跟一个小鬼斤斤计较,实在不符合他往日的风范,遂很快就松了手,那猴崽子一得劲,笑得越鲜活。

他方问完,只听曲烈冷声一嗤,道:“若能如此,也算是死得其所。”

毕竟,但凡牵扯到他“南琉璃然”,就势必跟政事连皮带筋似地难分难舍。

“高兴”二字,终是哽咽着没能说出口。

如此,哪里还有罚的意思,估摸就差找个由头打赏了,二人应下,躬身退出殿去。

对方点头,一脸的很以为然,李然继续说:“你留我一条命有什么用,你跟我都清楚,索性我也不想死,干脆就互利互惠吧。”

恭槐安候在一旁,躬身不敢多言,司卫从殿外进来,见到地上的奏折,眉眼一皱,问道:“陛下,这是何故?”

苏沫来到永安殿时,李然已经睡下了,翠铃见了他,低声禀道:“殿下,今晨姌昭仪和贵妃来过了。”

他方说完,恭槐安乘机禀道:“永安殿内除了翠铃皆拷问过,但依旧无人招供。”

他心有纳闷,遂抬眼去瞧,见他们天子正盯着床上那人细瞧,目中有他从未见过的柔情,眉眼间不乏缱绻深情。

对方神色怪异,李然讪讪一笑,道:“我这个人懒散惯了,还是老地方呆着舒服。”

“你如何知晓的?”

片刻后,李然只觉得手脚一阵松动,竟生了些力气。

“分内之事,殷相请。”

苏沫伸手下去,摩挲着她的如缎长,喃喃道:“朕会比他对你更好,你就安心呆在我身边,咱们的孩子,朕定然会好好栽培。”

说完,又看向那小内监,正色道:“亦是你欺瞒殿下的谢罪之物。”

“放心,朕的厉害你不是最清楚?”说完,竟一脸放浪地要去解对方的衣扣,李然额间一青,一个没忍住,顺势给了他一锅贴,那没皮没脸之人似是吃痛,摸着脸颊颇有些委屈地叹道:“真是家有悍妻啊。”语毕,一个翻身将对方虚空压在身下,一脸暧昧地说:“看朕今晚如何罚你。”

他这话说得漂亮,脸上却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的神色,小六子在李然身后悄悄比了个鬼脸,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殿下,他可真是吊死鬼戴花!”

李然状似无辜地挠了挠眉毛,轻笑一声,道:“可一开始的时候,你也没说不可以往里面仍东西,对吧?”

袁陌思索片刻,朝李然比了个且慢的手势,从一口铁皮箱子找出一本破旧不堪的书来,翻了十多页后不禁一喜,递给李然看:“这便是云梯的图解,殿下请过目。”

李然拿过来一看,几乎有些哭笑不得,这东西怎么看怎么像个托在板车上的四方烟囱。

袁陌深怕他不明白,一个劲解释比划,待他解释完,李然摩挲着下巴问:“它能防火?”

袁陌点了点头:“罩壳外面涂有石泥,有防火之效,里头是一层厚厚的夹板,寻常弓箭无法穿透。车架一旦到了城下,敌军必定会从棱梯内部蜂涌而上,如同蚂蚁上树一般。”

李然暗自心惊,这年代没枪没炮,倘若在平地上对垒,二十万人对阵五万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眼下他们唯一的保障,正是明华宫牢固高耸的城墙。可如今看来,这层保障是否有效还得先打个大大的问号。

李然揉了揉眉,道:“它就没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