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骅有些疑惑,看着那人颀长的身影消失在九曲回廊中,心中竟有些钝钝的痛,浅浅的掠过,抬手轻抚过胸口,喃喃道:“我认识他吗?失忆之前?”

即使回到那纷杂的尘世,我所做的,我们所做的,除了在一起,远比在这深山中,在那古刹中,要多得多……

写文的时候,言一直在想,爱情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她真的存在吗?难道不是人们对幸福的追求而产生的一种自我臆想吗?以爱为名义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到底应不应该被原谅呢?为了对某个人的爱,而伤害无关的他人,又能不能被原谅呢?仅仅靠着一个爱字,相爱的人们能走多远呢?毕竟,人的一生,并不是为了爱情而存在,还有亲人,朋友,敌人……

我身后,一人无声而立,脸色苍白,紧抿着唇,看着那大火,目光痴然。

他哭了。不是两年前那样愤怒而无力的嚎啕大哭,那样小心翼翼的低声呜咽,是那高傲的男人深藏着的脆弱,被绝望逼出的恐惧,将他的高傲彻底打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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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垂下头,耳朵动了动,舔了舔我的手。

阴风阵阵,身上发寒,似是从心底冒出的疲惫,让人几欲站立不稳。这个人,他难道看不到吗?身为一个帝王,他不会赢得。只因

我抚了抚肩上的落雪,淡淡的道:“很快就会有消息,我已经让逐月发放屯粮了。”

一行人径直进了暖阁,逐月早就请来了大夫,给宁出尘把脉,虽然伤了几处筋骨,但好在并不妨事。只是身上皮肉伤颇重,需要静养。我松了口气,看逐月跟着大夫去抓药,抬头对坐在不远处的听风道:“就这样罢,做太过了,只会将皇帝逼得急了,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我看了看周围,疑惑的道:“我当然知道,只是,这里……”周围小池水榭,银装素裹,煞是精致的小院子,长廊回转,分外宁谧。即使我每次都被蒙着眼去见宁出尘,这也绝不是去刑室的路。

“怎么了?”听得他未在用刑,心下稍安,他那身子,再接着用刑,即使是铁人,也要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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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对这权公子倒是情深。”他低声笑道。我瞅了他一眼,斜着朝那榻上靠着,懒洋洋的道:“你看到了?”

宁出尘猛地抬头,盯着舞琤的目光似是有火焰在燃烧,沉声道:“舞琤,你答应过我,只要我交出印鉴,便不再为难他。”

他身上忽的暴戾之气顿盛,抬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将我甩到地上,脸色变了几变,斜着眼看着我咳了几口血,放声大笑道:“是他背叛朕!朕给了他一切,他还是要离开!如果不是你,他不会离开!……”

我一怔,心里痛的犹如刀绞,只是闭口不言,朝方才射出暗器的密林里冷冷的扫了一眼,果然有人影幢幢,似是不再掩蔽,于那密林间迅速朝我所在之处飞身而来。抬头朝宁出尘那边看去,却已然是和一玄衣男子缠斗着,分不得身,阳光下,剑锋森冷。

他半晌不语,只是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我呆了呆,抵在他肩上,闷声道:“果然是为了我么?”

“竟真是追来了……”他喃喃自语,将那马车赶得飞快。心似是吊在了嗓子眼,浑身都似在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们来做个选择好不好?如果他不记得我,你便“回来”,我便不再为那一丝希望强撑着,到我该去的地方去;如果他记得我,你便成全了我,可好?这样斤斤计较,霸道的我,令人气愤吧?

我不敢再看他,转身逃了出去,在那门外倚着墙瘫软下来。

他身子僵了僵,修长的手指从药草中捻出那张折的精细的纸,屏了呼吸,轻轻的扯开了。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权清流走上前去,将身上的袍子扯了披在他身上,轻声道:“当心着了凉。”

“你怎么不带面具了?”我不动声色的推开他,到床的另一头靠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道。他捋了捋长发,笑道:“面具?那可是真的人皮,依着我的脸型从人脸上剥下来的。”

仿佛那记忆中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干净笑脸,那小鹿斑比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呆呆的看着他好大会,一滴冰冷的水滴滴落在脸上,伸手摸了摸,抬眼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依稀间风起云涌,山雨欲来,似是没有尽头的黑暗,朝着遥远的天边无尽延伸。

转身看去,那人白衣胜雪,长发被山风吹乱了,有些妖魅的在身后飘舞着,面容却又与昨日不同,一双眼睛仍是晶亮的,黑夜里灼灼的看着我,含笑道:“我昨晚就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果然是有缘。在下一直惦记着宁公子的琴声呢。”

“我知道……”他涨红了脸,急急的打断我,手紧张的搅在一起,有些笨拙的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可是我是真的喜欢她,无论她怎样对我,我都会一直陪着她。”他眼中的落寞和坚定,刺得心麻麻得痛。那眼神,竟和伶之看我时的眼神,如此相似。

眼神一凛,疾速朝那人身边掠去,从怀中掏出匕首,深吸一口气,刀刃划过察觉到我们的到来转过来攻击我们的一个士兵的咽喉,看着他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冷笑一声,一路朝着宁出尘的地方杀过去,血溅在脸上,温热的液体引得血液似是沸腾起来,在身体里翻滚着,带着快感的痛楚,熟悉的杀戮,如影随形。

梅未申的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嘴大张着,嘶嘶的出着气。怕宁出尘失手将他杀了,我赶忙的上前拉他的手,急急的道:“你不要生气,他没对我做什么……”

那女子见我亦是一愣,苍白的脸上继而浮现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垂下头,眼角亮亮的,竟似是咋哭泣。

“然后呢?这些事不用你来说也会有人告诉我。”

垂下眼,无声叹息,如果你不来,我又该作何表情呢?

恍然想起,伶之对重华说过,你的一个眼神,便是我的天堂和地狱。

爷爷答应了,代价是要我一年内有足够的能力接管整个帮派和公司。

一旁的宁则荇默然的看着宁出尘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不忍,又见场面已经得到控制,宁出尘带来逼宫的士兵和暗阁的人亦都散了去,便走到宁出尘身边,柔声道:“出尘,宁罂大概是刚刚服了解药,现在睡去了,先将他带到屋子里,好好安顿,可好?”

突然感觉到他停了下来,一直在他前面的那人朗声朝前方喊着,声音浑厚而开阔,弥漫着凌人的气势和不容抗拒的威严,四周随着他的声音而安静了下来。

小皇帝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着权清流,手轻抚着他的脸,柔声道:“清流将整个权府送给我,我自是要还他的。”说罢便轻吻了权清流的唇,轻轻柔柔,看得出小皇帝是对这权清流爱极深了的。

“父亲,师父……”我起身,被宁出尘拦腰揽在怀里,朝我点点头,见我看着那白发老头儿,便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午膳在这里吃罢,我给你请了大夫,来看看你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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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9月9日星期五多云转晴

逐月这才丢下竹棒,转身回抱住听风,凑着窗口的月光仔细的看他脸色,却突又恼了,一双剑眉攒到一起,低声道:“主公是不是又把事情都推给你了?堂里的事还是没了么?又要教那小少爷功夫。主公可当真是狠心,竟这样使唤你。”

林老爷子说,琴是一种心境,最是能反映一个人的感情。无情无心,方能弹出那意境最广最深的调子。心乱之时,便莫要碰琴。

我裹着袍子下床,趿着鞋子跑到屋角的柜子里,将一个月白色香袋递给宁出尘,整个人却被他飞速的塞回到被子里。

“不要杀他,留着还有用。”宁出尘说罢便抱着我朝外走去。

他用另一只手抹了抹泪,有些呜咽的摇摇头,低声道:“方才去烧水,一不注意便洒了,不痛。”

将我们一行人迎进门去,这佟府也是雕梁画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不似宁府的雅致,倒有些大气象。到大厅坐了下来,那男子,佟氏一族的族长,也是玉晟帝国仅次于丞相的左使,佟世川,便一脸关切的询问其来时路上的行刺之事。

宁出尘秀眉微蹙,沉声道:“我们父子也已经相处了一月有余,不用如此生分,叫我爹爹便好。”

“你和以前很不一样。”他垂下眼,盯着我半晌,才缓缓的道,一双眼睛灼然犀利。我心中微动,他说“从前”,又是什么时候?

在街上转了半天,和小叶子吃了碗馄饨,味道还不错,只是这里的馄饨竟然是用油煎了之后再放到汤里。又买了两件不怎么值钱但很精致小巧的小首饰等回去送给芳官和抱琴,给我和小叶子分别买了两条髪带。这一圈下来,且不说街上人来人往拥挤非常,光说这秋天的大太阳也让人有些受不了。

我无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转身走进屋子。

无论如何,请不要这样的……漠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