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看他心爱的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我要说出你赌上皇位赌上性命也要得到的答案了,最后的答案,你为什么要发抖呢?肇骅。”他一步步的踱近,在皇帝面前站定,一只手轻抚上皇帝惨白的脸,柔声道:“如果你和他同时中了毒,我会……”他瞥了我一眼,吃吃一笑,“我谁也不救。所以我把那所谓的解药扔了。”

漫天大雪将黑夜撕裂了一道煞白的口子,依稀可辨树影沉寂。马踏在雪上,却只听得闷闷的声响持续不断,一路留下两行浅印,很快被大雪掩埋了。冷风凄厉,剐在脸上,麻麻得痛。心下愈发的不安,朝身后那个带着暖意的怀里靠了靠,漫不经心的转头道:“凝雪好像非常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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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会好的……吧?

听风点头,“如今主公既然已经回来,我也打算暂时收手的。”

被这看似无邪的雪悄然掩埋的,不止有尸骨冤魂,还有阴谋,和肮脏的交易。

“他一直要求见你。”百味看着我,嘴角的笑容满是戏谑。我一愣,垂下眼,半晌不语。心思轻转,待回过神,却只是对琉笙道:“权清流如何了?”

“你倒是个妙人儿。”身后那人调侃着,立在不远处,我瞟了他一眼,亦不怕他知道,吃吃一笑,低声道:“你做的这样明目张胆,生怕皇帝不晓得么?如果你想要现在想要看我手忙脚乱给自己添些乐趣,我不介意日后给你添些无关痛痒的小麻烦。”

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我什么也没看到。”眼中却满是戏谑。我轻叹一声,摇头道:“皇帝着实是可怜。”

“你便是那宁罂?”朱唇轻启,一双凤目上下打量着,意味不明,“不过如此。”

青石地板寒气逼人,似是骨头缝里都有细微的冷气在来回的游窜着,满口的血腥之气,熏得头中混沌了好大会儿才渐渐清明过来,啐了口血,擦了擦嘴角的血,抬头看着皇帝,冷笑一声,道:“你可知他怎样对我说?他说他从未爱过你,从来都没有!”

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的眼睛,依旧是淡淡的含着笑,新月一般,秋日午后的阳光下,碎碎的泛着柔和的笑意,混着他肩头上那渐渐氤氲开来的大片鲜红的血迹,绽放在那白衣裳,刺得眼睛都痛了。

“我当初也在寻些能治得好你头痛的法子,只是遍寻不得。权清流……他说他可以找得到人救你……我虽然极为讨厌他,可是不能放着你不管。如果再不救你,只怕你……我不想失去你……”他将我揽的紧了些,凝视着我的脸,轻声道。

权清流停了那狂抽着马的鞭子,侧了身看着我,夜风吹散了他的声音,琢磨不透里面的情绪,“如果我骗了你,你也不会恨我吗?”

可是,我还是想问你,可好?

我像是被人从头到脚,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心猛地沉了下去,万劫不复。

凝视着那纸上清秀的笔迹,他忽的将袖子遮了眼,身子剧烈的抖着,纸从他指尖滑落,荡悠悠的飘落到地上,被那春风裹挟着,朝天边飞去了。

男人将他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在那阴冷黑暗中,做了八年的禁脔,从十岁到十八岁,每天都是在绝望中睡去,在绝望中醒来。在无谓中醒来,在无谓中睡去。

我看了他一眼,道:“我不用带的吧?”

“你确定这是……小叶子?”

“如果,”我目光有些发直,只是愣愣的瞧着那黑沉沉的夜空,声音渺远,“逐月不再记得你了,你该怎样?”

我手指轻划过她的脸,柔声道:“阮姨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拿着匕首的一只手渐渐的游移到她心脏处,轻笑着道:“因为……我爱他。”手上一翻,匕首便深深的扎进她的心脏。

我垂下眼帘,轻声道:“以前是我不对,以后请你好好照顾她吧。”

天色逐渐暗下来,天边的云层火一样燃烧着,被夕阳映得一片血红,狰狞着嘴脸无声观望。出了那陡峭险恶的山路,便是成片的密林,马匹进不去,只得下了马,一路展了许久未用的轻功朝密林深处掠去,透过树缝,远处一座被夕阳映得血红的高山,半边含烟,半边云埋,沉默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气,胸口撕裂的痛着,头又痛了起来,有些头晕眼花,熟悉的感觉,让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看了我一眼,放下了手,梅未申剧烈的咳起来,大口的喘着气。宁出尘将我揽到怀里,黑眸幽深,沉声道:“真的?”

大概已经猜到所为何事,我轻轻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的苦涩,点头笑道:“走吧。”

逐月敛了神色,看了我一眼,宁出尘便冷声说道:“不用顾忌,有什么便说罢。”

七夙不解的看着我将条子接了去,又叮嘱了我一番,便转身去了。

我垂下头,低笑,却觉得脸上的笑容僵硬的似是要裂开了。眼眶有些发热,紧紧地闭上眼,身体却止不住的轻颤着。

心突然就像那花瓣一样,碎了一地。

宁出尘抬头望向宁则荇,乌黑的眼眸中满是空洞,似是再也无法填满,他缓缓的摇头,又专注的看着怀中人。

脸上一片冰凉,紧闭着眼,我却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我知道,时间马上就到了,到了……宁罂,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见他……

权清流含笑搂着小皇帝,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小皇帝亦点头,温柔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我默然不语,只是点点头。那白发先生示意我伸出手腕,拿了个垫子垫了给我搭脉,闭着眼沉思了好大会,才嘶哑着声音,问道:“小少爷平日里可曾服什么药?”我摇头。

一想到小皇帝那副长相压在比他高出一头还有余的玉醉身上,我便有些嘴角抽搐。只是,我忽然突发奇想,这二人谁上谁下还指不定呢……

重华平时不太爱说话,总是静静地。我总是找各种借口和他搭腔,他都会很带着淡淡的温柔笑着回答我。

月上中天之时,听风才从悬剑堂出来,白色的月光映着地上的积雪,竟亮如白昼。夜色辛凉,时不时的响起几声婉转的鸟鸣声,在月色中飘飘荡荡,几只鸟扑棱着翅膀朝着那墨蓝色的天空一头扎去,渐渐的被那沉郁吞没,不见踪影。听风抬首仰望那躲在树枝后的一轮明月,时不时的被飘来的几片浮云遮住,投下淡淡的影子,好似赌气般,不由得想起那人,淡淡一笑,脚不点地的施展轻功,无声无息的朝城外方向掠身去了。

琴弦在手下崩断的一刻,我僵了僵,颓然倒在椅子上,闭了眼,轻叹。一曲《梅花三弄》被我弹成这样,果然还是心乱了。

逐月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我抬头看宁出尘:“这便走?”

回到地面上,骤然的光亮和清新的空气让我一直压抑的心情稍有好转,却不期然看到宁出尘几乎结冰的俊颜。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茶壶,笑着走过去接过来,拉着他的手坐到桌前,揉了揉他头发,柔声道:“这都大半夜了,该睡觉了,还在忙啊?”

“没有大碍,只是一般的小毛贼罢了。”宁出尘淡淡答道,显然不想多谈,佟世川也知趣的转移了话题。

“少爷,老爷让换好衣服之后先到书房去见他,再去佟府。”他安慰的对我笑笑,边说边麻利的低头给我整了整衣物,我垂下眼看他,他眼中那一丝不安,让我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