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念头一出,云倾月心下一沉,高阶妖兽的怒火,等闲修士都不敢正面相对,更何况以她现在这种状态,随随便便来个动物都能让她命丧黄泉,眼见那歹人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面白如纸,即使踉跄了几步也阻止不了他一心逃命的势头,云倾月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担心泄密,她在心中默念空间,一道白光闪过,从地上消失。

云倾月乖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目送着两歹人惦着脚尖,小心翼翼的背影,山间树木茂盛,很快他们健硕的身影便消失在树身之间,不见踪迹。

难道是她多心了?云倾月眉头紧锁,可是心头的不安感,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驱散干净。

——这主意,还真是不错。前提条件是她不是炼一炉就废炉。

在云倾月那难得一见的容貌的刺激下,这两歹人居然忘记来意,围在云倾月的身边,讨论起她的外貌起来。

李掌柜呆愣了一会儿,仿佛这才认出说话的是人谁,恍然道:“啊呀,金子啊,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你都去哪了,一直没有看到你。”

这厢云倾月在打量着她,少女却是忍不住了,眉头越皱越紧,怒火越烧越旺。这少女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违逆过她的意愿,而且她今天本就揣着火气,居然有人在听到了她的话之后,一动不动,充耳未闻,她的怒火直接朝云倾月发了出来。

说话间,那摊主不断贴近云倾月的身子,几乎快贴到她身上,云倾月微微皱眉,向后退了一小步,不易察觉的拉开了距离,然后她饶有兴致的问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万一这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龙血树,根本不值这个价钱呢?”虽然云倾月并没有想买的意图,但是这个树枝她实在是觉得熟悉无比,为了能从这小贩口中多套出一点消息来,她装作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继续套话。

做为一个因人们自发的定期交易而形成的城镇,即使在丹鼎门有意的操控下,经过百年间的慢慢调整,已经变得规整有序,可是像地摊这种自由交易下的产物,依然存在于这座城镇当中。栖霞镇里有专门的一块地方,可以任由修士和普通人在那里自由摆摊,那块地所在的位置和栖霞丹坊所在的主干道遥遥相对,位于栖霞镇的另一端。

那伙计看都没看问话的人,很是淡然的说道:“没关系,这样的响声每天都会发生好几次,我们已经习惯了……”

王管事的眼睛里划过一道亮光,很快便熄灭了。

“真人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这坊中现在有些人不好好干活,只知道说三道四,还请真人整治一番。”云倾月有些委屈的继续补充,说这话的时候,专门瞄了那站在人群前排的张明花一眼,其中的意思显而易见。

实在是太安静了,连往日此起彼伏的鸟虫鸣叫声都没有。

闻言,李掌柜暗地里皱了皱眉头,很快就舒展开来。他毕竟是摸爬滚打多年的商贾之人,面上自然让人挑不出错来,所以云倾月也没能看出他的不对劲。只见那李掌柜安慰道:“你现在年纪小,难免有失手的时候,若是炉炉都能成丹,只怕这炼丹师也就不会这么精贵了,你尽管放心,炼丹的药草肯定不会让你不够用。”

淡蓝色的火焰静静燃烧。漆黑的炼丹炉架在火上,但是却通体冰凉。云倾月盘腿坐在炼丹炉前,等待着成丹的时刻。

她恐怕,真的不是云家的女儿。否则前世云寂灭也不会那样对待她。只是,若她真的是这画像中女子的后代,那么又为什么会成为云家大小姐。为什么在前世直到死,都没有见过那女子出现在她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动了起来,令牌被野蛮的丢在一边,她抓起盒子中的那张纸仔细端详,越是仔细观看,她的脸色就越是奇怪。那纸上的内容和她脑海中的某个图案重叠在一起,之前的猛然一瞥,让云倾月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错过了什么。

无论如何,她都只有以不变应万变这一条路可以走。如果她因为那名修士的出现而阵脚大乱,甚至私下逃走的话,反而更会引人怀疑。

云倾月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自己那狰狞的样貌,眼中一片暗沉,表面上她镇定无比,可是她那紧绷的身子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青袍男子手中的画像一直在她眼前晃动,不断提醒着她,那个她以为已经远去的噩梦其实依旧还紧紧跟随在她身后,等待着捕获猎物的时机。

看清新来客人的装扮后,云倾月警惕起来。

走了两步之后,云倾月回过头来,对着还站在远处生闷气的张明花道:“你不去吗?难道你想乘机偷懒?”云倾月的表情实在是太淡定了,就像是在问你今天吃不吃饭一样平静无常,张明花被她这句话堵住胸口。看着云倾月离去的背影,张明花恶狠狠的嘀咕道:“个死丑八怪,丑人多作怪。装什么装。”云倾月自然没有听到这句话,因为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前厅。

去栖霞镇的路窄小崎岖,很多都是天痕自己走出来的羊肠小道,云倾月早就将每一寸地形烂熟于心。她不是第一次和天痕单独相处,可是她第一次觉得两人之间萦绕着诡异的气氛,总觉得天痕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就在这时,那把剑突然嗡嗡大响,银光大盛,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和先开始的那几次相比,这次声音明显提高了数倍,云倾月被这突然的变化一惊,还不急思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就看见天痕有了动作。

想到这里,云倾月轻轻笑了起来,“修士啊,修士,你们自以为高高在上,可以随意玩弄普通人的性命,终有一天你们会败在凡俗之人的手上,筑基修士又如何,不是照样还是被我所骗。”

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寻找,让天痕满是疲惫,可是当他说出这段的时候,眼里的绝望让人动容:“你想成为炼丹师对不对?好,我帮你,但是我有一条件,那就是当你进入栖霞丹坊之后,一定要拼命成为丹鼎门的外门弟子,然后尽你的全部力气打听金子的下落。”在他眼中,云倾月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男子没有说话,少女知道自己的触及到了对方的伤心事,她的黑眸专注的盯着自己对面身形高大的男人,短暂的沉寂过后,她认真问道:“天痕,你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金子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王管事从纠结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眼少年,忍住对他相貌的反感,问道:“你多大了。”炼丹是一个极为需要耐心和细心的活儿,丹鼎门不乏天才炼丹师,但是少有人能在二十岁前就练出成丹,这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估计是平日没吃什么好东西显得比较瘦小而已,实际年龄应该比这大才对——王管事如此猜测。

闻言,少年身子一顿,笑容僵住,他迟疑着问道:“只有一次机会?按照惯例不是应该……”有三次机会么?剩下半句话,他咽了回去,王管事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不乐意就赶紧走。”他只好低头乖乖地表示同意这个决定。

眼前的少年,身材矮小瘦弱,只到王管事的胸口,穿着穷苦人家才会穿的麻布衣衫,而且极不合身,他搓着手,肩膀有点向内缩,看上去和其他农村少年没什么不同,不过有意思的是,他有一双极为晶亮的眼睛,漆黑透亮,闪烁着渴望的光芒,至于他的面容……哎,还是别说人家的伤心事了。总之,这是一个小心翼翼,带点自卑的,穷苦少年。

在这些光点当中,黄色光点是最多的,蓝色和金色则是最少的,不留神甚至都不会注意到有这两种颜色的存在。

短暂的调息了一阵子后,他御空离开,直奔栖霞山主峰。

“砰!”

只听他淡淡道:“那只好让你吃点小苦头了。”

一场乱斗就此开始,而引起乱斗的云倾月,丝毫不知因为她,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

随着拿出来的丹药的品阶的不断提升,修士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烈。一个又一个的丹药以绝佳的价格成交。云倾月蹙着眉头将一个个丹药的品阶和价格记在心底。

——真是又臭又硬。

掌柜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笑道:“啊,这个是今天二黑刚刚送过来的,说是在山上捡到的,看不出来,你的妹妹还是个对炼丹感兴趣的人,有前途呀,将来要是成为炼丹师,那就了不起了。”

云倾月和金子两人,连连点头称是,生怕到了这里被天痕赶回去。

犹豫了一会,天痕走上前去,闷声道:“你忘记拿东西了。”

话音落下,天痕疑惑地看着这名女子脸色骤然大变,血色从脸上褪去,面白如雪,连手指都颤抖了起来,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天痕甚至以为这名女子会这么轻飘飘地倒下,再也起不来。不过还好,即使她已经站都站不稳了,身子如纸片般轻薄,依旧直挺挺立着没有倒下。

在小丫头也就是金子的强烈要求下,云倾月身为病号,只好乖乖的呆在床上,对着一个椭圆形的蛋发楞。

与此同时,一道光以她为中心亮起,并逐渐向外延伸,如果云倾月此时清醒着,就会发现,这些光线所蔓延的路线,正是此前她所防备的那些花纹所组成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