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昭瓶里的菜已经不多了,肯定不够他们三个男生分。林森一看所剩无几立刻先下手为强,麻利地把他手里那盒白饭倒进广口玻璃瓶里:“都归我了都归我了,我正好没有买到肉菜,就吃秦昭昭一顿红烧肉。你们俩吃自己打的菜去吧。”

联系不上父母,秦昭昭又咳得喘不过气来,班主任不能坐视不管,只能先带她去看病。

笑声歌声嘈嘈杂杂响在窗外,直到被一声暴喝打断:“吵死了,你们发情啊!”

继小学四年级的那次领唱后,秦昭昭第二次站在众目睽睽的焦点位置。起初她很紧张,心扑通扑通跳得像擂鼓。为了让自己放松,她刻意地不去看台下人群,把全部的注意力都倾注在正朗诵着的诗歌上。一边朗诵,她一边下意识地想起乔穆,他亦是她的人间四月天,念出的字字句句由此更加蕴情含意:

叶青腕上戴着一块很漂亮的手表,银白金属质地,表盘琢成一朵玫瑰的形状,表带则是手镯般的两弯细环,中间用一截细细心形的银白链子缀着,可以调节长短。这块表谁见了都夸好看,却中看不中用,她擦窗台时只在窗户的支架上勾了一下,细细的链子就被勾断了。

“雪碧,好的。”

作为新进员工,主管先把秦昭昭介绍给全体同事:“这是新来的员工秦昭昭。她是实验中学的学生,暑期两个月来勤工俭学的,大家要多多关照她哦。”

秦昭昭不得不告辞,临走前把二十块钱给永新。他起初红着脸不肯接,她硬塞给他:“这是我妈给你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接的,她是你姨。”

“我的钱是要用来买饭票的,等上你一个月,我都饿死了。”

银幕上美妙的女性裸体让底下坐着的观众们反应各异。男观众当然是激动了,有人窃笑有人低低吹起了口哨;女观众则感到尴尬;至于那些带孩子一起看电影的年轻父母们就手忙脚乱了。比如坐在秦昭昭前排的一位年轻妈妈赶紧用手去捂儿子的眼睛:“这里不准看。”

叶青和几个在场的同学都异口同声劝他不要去找,倘若运气不好被蛇咬了或是不慎滚下陡坡就得不偿失。林森也决定放弃,不就是两张电影票嘛,反正是老爸从单位拿回来的,又没花钱。丢了就丢了,何必披荆斩棘地去荆棘丛冒险。

乔穆的钢琴独奏结束后,台下掌声如雷。秦昭昭几乎把手掌都拍红了,她牢牢记住了那支钢琴曲的名字——《秋日的私语》。

“我……我不敢去。”

这一百块钱,恼羞成怒的秦昭昭决定无论如何不还给凌明敏了。

3

乔穆像他的妈妈穆兰,容貌谈不上多么的漂亮,但站在人群中却总能轻易地被一眼挑出来。在他们身上仿佛有那么一种与众不同的特殊光彩,超过了寻常所谓的美貌与漂亮。这种特殊光彩,一般人称之为“有味道”,若换成书面语,就是有气质。

现在她终于“对劲”了,姗姗来迟的初潮总算是来了。晚上睡觉时还好好的,早晨起来一掀被子,床单上一团醒目的红。

汽车无知无觉地越开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秦昭昭不甘心自己的不漂亮。经常趁父母都不在家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屋里对着镜子打扮自己。所谓的打扮也就是把衣柜里不多的衣服来回搭配,然后换着花样梳头。梳各式各样的发型,高马尾,低马尾,偏马尾,或是单辫,双辫,看哪一个发型最适合自己。无数次对镜梳头后,她觉得自己梳两根麻花辫时是最好看的。

却听到外面爸爸一派故作轻松的语气:“这有什么,一箱地板砖五十公斤重,我不就是扛了两百箱嘛。”

厂家属区的孩子们自幼在这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都知道自己将来如果不会读书也有机会进厂当国家工人,对前途没有太大的担心,学习方面自然就不会用心。只有极少数的孩子会对学习有兴趣,静得下心攻读课本。前几年邻居李伯伯的儿子高考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虽然不是清华北大之类名校,却也轰动了整个厂家属区。因为之前厂里几个考上大学的孩子都没有考到北京的,作为第一个能去首都北京上大学的大学生,他着实为他家带来了一抹荣耀的光彩。

有一天她又装病,舒舒服服地在厚棉被里睡了一个懒觉醒来后,听到外屋的妈妈和小丹姐姐的妈妈周大妈正在谈着她。

可是招人艳羡并非什么好事,有道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秦昭昭有一张这么宝贝的糖纸,被班上的小班长,一个名叫夏琴的女生看中了。她要用五张玻璃糖纸跟秦昭昭换,秦昭昭当然不肯。于是夏琴就利用小班长的权力,联合全班的女生都不要再跟她玩了。

秦昭昭在老家,听老家人说起这些陈年旧事时,曾眨巴着眼睛天真地问妈妈:“妈妈,如果是大伯当了兵,那我就是大伯的女儿吧?”

开门的人就是年富力强的乔伟雄副厂长。这一年他刚升上副厂长的宝座,正是春风得意之际。他一脸惊讶地看着门口的小客人,虽然他家一向不乏登门造访之客,但这么小不丁点的客人却是头一个。小小的女娃娃仰着苹果般的脸蛋,长睫毛缀满泪珠看着他,怯怯地问:“伯伯,你是乔厂长吗?”

秦妈妈把事情缘由讲给丈夫听,他听后老实不客气地把女儿训了一顿:“我还以为你越大越懂事了呢,却为这么一件小事大过年的闹成这样。你同学临时改期没办法打电话通知你,可她们如果真有心可以来家里找你呀。为什么不来呢?”

满脸是泪的秦昭昭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既然她们邀了你一起去玩,就应该会尽量想办法通知你改期的事。电话打不了可以来家里找嘛,她们没来找你,是不想找你?还是不知道上哪找你?昭昭,你在实验中学读高中也有一年多了,却从没带过一个同学回来玩,为什么?是不是嫌家里太寒酸,会丢你的脸?”

秦昭昭垂下头,哭声也不知不觉止住了。父亲的话一针见血,她辩无可辩。

“你平时不带同学回家玩,所以有什么事人家要找你都没处找去。这次的事根本不是装没装电话的问题,你自己好好想想究竟是什么问题吧。”

虽然秦爸爸一番话句句是理,但秦昭昭终究年轻,轻易不肯服气。心愿未偿的难受,再加上被父亲训得又羞又恼,她梗着脖子想也不想地顶回去:“如果我爸爸是厂长,我妈妈是上海人,那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家里就不会装不起电话,也不会寒酸得让我都不好意思带同学回来玩。”

这天的午饭秦家人谁也没心思吃,秦爸爸皱着眉,秦妈妈苦着脸,秦昭昭一声不吭地躲在小房间。父母都没来叫她出去吃饭,她也不好意思出去。

事实上,刚才不假思索说出那番话后她就后悔了。她不该说那样的话去伤父母的心,爸爸虽然不是厂长,妈妈虽然不是上海人,家里的条件虽然不太好,但父母毕竟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家再寒酸也还是她的家。狗还不嫌家贫呢,她难道连狗还不如吗?何况父母为了她为了这个家是多么的不容易,她又不是不知道。印象中最深最难忘的就是父亲在建材市场卸过的那两万斤瓷砖。虽然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事了,至令她只要一想起还会忍不住恻恻心酸。

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后悔,却又不知该如何去收拾自己弄成的烂摊子。在小房间闷了半天,秦昭昭决定去找谭晓燕说说话。她会理解她的心情,也会帮她想办法缓和僵局的。

刚刚出门没走几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秦昭昭。”

回头一看,从平房那端走过来的两个男生是林森和周明宇。周明宇一脸意想不到地走上前:“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你家住这吗?”

秦昭昭点点头:“你们怎么在这?”

“木木说来找个初中的老同学,结果都记不清人家住哪了。转来转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