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人不免开始悄声议论了起来。

  庆美人点点头,随我坐下,道:“人之常情。既如此,我便陪妹妹说说话。”

  贺浅川微微一笑:“是呵,我浑身早已沾满鲜血,污浊不堪。能死在皇上面前,也算是圆了自己的夙愿。贱妾叩谢皇恩浩荡。”

  狱卒开了门。我示意他退下,旋即只身进了那牢狱。一瞬的,扑鼻而来的是酸酸的味道,好似来自地狱。我的心头顿时波涛翻滚,好容易才平息下来。

  “美人是说?”

  载宣……我不由自主的回应着,脸上泛起红晕,视线也越发迷蒙。

  因着年关将至,宫中各殿的檐翼上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一派平静祥和的氛围。我的伤势日渐痊愈,但皇上去的最多的依旧是惠美人处。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我要夺回皇上的心,我不想成为“红颜未老恩先断”之人,我不甘心。

  这一日下雪了,漫天的飞,宫殿上头全是厚厚的积雪。想着左右也是无事,我便由小宫女桑桃扶着下地来走。刚走了几步,只见谷公公进来行了礼道:“美人,庆美人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如意楼外有熟悉的男声响起:“皇后呵皇后,你太令朕失望了。”

  我忙将身上的玉佩扯下来交给谷公公,道:“想必是皇后要动手了。你快先拿着这块珠玉躲在帘子后面听听情况。若果真如此,你便从角门出去,到宏政殿面见皇上。记住,一定要把这珠玉交到皇上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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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听义父轻轻喃着“颜月”,一滴泪水便要流下来。我忙跪在义父面前,道:“女儿秦如烟不孝,一入宫门,便再不能为义父尽孝。”

  我微微蹙眉,心中不免愧疚。看这玉成色不错,只怕价值不菲。因着我的冒失而被打碎,真是对不起这玉的主人。我四下看了,这里没有旁人,想必这玉的主人也不在此地。若是我不辞而别,总是不好。眼下只好由我先将这碎玉带回去修复,再将修好的玉还回来了。

  更令我心寒的是,与我义结金兰的陵儿,竟也选择了背叛我。

  我咬着牙,一字一字缓缓道:“锦元宫祯婕妤,吕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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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惊,半晌没回过神:“谋杀皇后?你快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陵儿回道:“祯婕妤服侍皇上六年,皈依却也有五年多了。美人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陵儿点了头,与我双双坐下说话。讲了一阵子,我也大致明了了起来。

  议论声又响了起来。我这才全然回过神。真不知这位奇奇怪怪的蒋八子是什么来头,怎的眼中会有这样浓烈的幽怨。

  我清浅一笑道:“那确是要多谢皇上挂怀了。”

  我顺势依偎在皇上怀中,道:“义父待如烟胜似亲父,如烟替义父多谢皇上恩泽。”温润的体热与龙涎香的气息久久萦绕在我鼻翼,令我难以自拔。过去的苦难都过去了,此刻我的脑海中,便只想这样依偎着,直到天荒地老。

  我深深吐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无事,不过是方才与王爷起了几句口角罢了。”

  我努力扯出一丝笑:“还记得皇上曾告诉如烟三十年前安陀部族叛乱,先帝率领了五十万大军前往边塞方得以平息,可见赢下这场战争真是难如登天。如烟只是不想大央与安陀再生龃龉,生灵涂炭。如烟是皇上的女人,为了大央国受苦如烟毫无委屈。有容乃大,不正是如此么……”

  另一个蒙面男子忍不住,道:“既然这臭丫头如此冥顽不化,只知耽误咱们哥几个的差事,咱们还同她废话什么。咱们可汗说了,这狗皇帝的性命取不得,但一命抵一命,总不为过。”说着,便一挽袖子,提起利剑向我走来。

  皇上忙扶起我,道:“朕怎么舍得。”说罢,又轻轻将我拉近两步,轻声道,“沿着这条道一直走,便该是安陀部族的所在了。这安陀部族实力雄厚不容小觑,且又野心勃勃,当年曾冒犯我大央国边界。还是父皇亲自率领五十万大军出塞抵抗,方才得以击退劲敌。虽说朕先前做足了准备,但此行依旧是行走在刀山火海之上。”

  这样恶劣的天气,是谁在外面吟唱歌谣?我不禁心生好奇,披了衣裳循声而去。

  看他的眼睛有些湿润,我猜他定是想到了这些年毁誉于世人的辛酸,心中难受。于是忙转移话锋,我笑道:“皇上胆识举世无双。如烟才疏学浅,自是惭愧。皇上愿意赐教,那小女子定不辜负皇上美意。只是皇上身处宫闱,经历的也都是宫中之事。这宫里的故事说来说去似乎总逃不过争权夺势、勾心斗角。如烟是民间女子,难免听不明白。不如,皇上便讲讲自己幼年时候的事罢。”

  我侧脸看去。

  正说着,只见行队前头骑马的男子看了天色,勒住马头翻身而下,快步来到一辆马车前,单膝跪拜道:“公子,眼下天色渐晚,不便继续前行。还请公子吩咐小的们就地驻扎歇息一夜,明日再狩猎不迟。”

  见我端详,那女子忙福身:“潘氏陵儿给姑娘请安,姑娘万安。”

  ※王爷

  我勉强道:“不必了。想来我是中了风寒,歇息片刻便好。”

  入了寝殿,见桑桃正在打理妆台。桑桃瞧见我,见了礼:“美人。”我回以一笑,眼前却突的一黑,软软的便没了知觉,只恍惚听见桑桃跑了过来,连连唤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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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案旁,左太医正替我把脉。休息了片刻,我已然感觉好得多了,但手脚仍是无力的很。听外头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王公公的声音响了起来:“皇上驾到、”

  我回首,只见皇上与庆美人一同来了。左太医忙上前作揖道:“臣参见皇上,参见庆美人。”

  皇上看看左太医,又看看我,语气有些担忧起来:“如烟不是请庆美人前来宏政殿,说是新练了一首曲子,要朕过来听么?怎的好端端请了太医过来?”

  左太医满面喜色,道:“启禀皇上,方才萱美人手脚无力,险些晕厥。臣替美人把了脉,脉象雄浑有力,这是喜脉呀。”看皇上与庆美人的脸上皆是又惊又喜的模样,左太医继续道,“萱美人已有了三个月身孕。恭喜皇上,恭喜美人。”

  终于,我怀上了皇上的孩儿。得听此言,我又惊又喜,一下子来了精神,险些喜极而泣。庆美人亦喜笑颜开道着“恭喜”,好似有喜的便是自己。

  看皇上快步过来坐在我身边,喜笑道:“是朕来迟了。眼下你可感觉大好了?”

  皇上离我如此之近,烧的我脸上发烫。我心下欢喜,脸上也不由泛起了笑来。转而见到还站在一旁的左太医与庆美人,我又不免有些尴尬起来,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上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轻咳了两声,回头吩咐道:“左太医,庆美人,你们且先退下罢。”

  左太医与庆美人见了礼,退了下去。我忙对皇上道:“如烟想去送送安瑶姐姐。”

  皇上点点头,关切道:“好。不过你眼下怀了朕的孩儿,小心些才好。”

  我点点头,向外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