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见铖轻轻抬手示意她起来,阔别重逢,他近乎贪婪的梭巡着青年不卑不亢的身影。万翼穿着青色直裰,头戴四方巾,两条长长的黑色垂带落在身后,俨然一副书生装扮,然而那潇洒风流之意态,倒更似一介狂生。

温暖的火焰噼里啪啦得燃烧着点亮这个微凉的夜晚,出门在外,祁见钰行军扎营时的晚膳通常就是热一壶酒或汤搭配冷硬的干粮,方便快捷。但阶级*如万郎,出门在外也带着精米和调料,猎一头獐子撒上香料一烤香得流油,佐以热烫软糯的粥暖胃,要不是这幕天席地道路荒凉还以为是出门郊游呢。

理智在叫嚣着不要相信她!她又要欺骗你!但他的手违背了他的意志,狠狠地将怀中人用力抱紧,再抱紧,不留一丝缝隙,偏头深深吻住眼前这个口蜜腹剑的薄情人。这个吻更近似于咬,是他对无处可去的感情的发泄,是一方对令一方毫不留情的侵占,很快就在彼此的口中尝到一丝咸腥。

因此他私心里其实更希望能为孙子娶一位身家显赫的妻子,而不是一个空有美貌,将孙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弱部之女。

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一再对她说不可能会回应她,他洗漱从不允人近身伺候,他看似浪荡实则身边除了济王再无其他人……她曾以为那是因为他有断袖之癖。

他擦去额上的冷汗,胸膛微微急促的起伏着,情绪一时还未来得及从惊悸哀痛中抽离。

其其格注意那个羽夫人很久了,虽然她不喜欢那吉,但这个年纪的少女总有几分虚荣心,看到昔日围着自己打转的爱慕者身边又出现一个出色的女性……可恶,小少女咬咬牙,不甘情愿的承认:好吧,她不止是出色,任何人站在她身边皆会相形失色。

常年的征战让蒙古各部落分裂为漠西蒙古,漠南蒙古和漠北蒙古。他们土默川属于最强大的部落漠南蒙古,而领主那吉那颜正是漠南蒙古的首领阿拉坦汗的孙子。

“呵!”一声低笑倏地打破沉寂,祁见钰微微弯起嘴角,低首凝视情人的眼神却似一湾即将碎裂的危险冰湖,仿佛第一天才认识眼前人一般得冷冽陌生,“万郎,这是什么?”

他大步在血污凌乱的寝宫内仔细梭巡,心脏紧缩着,翻遍这明显被肆虐过的大殿却始终未找到太后的身影,他紧提着心的同时却又略松口气,没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母亲不在殿内,那究竟在哪?

估计暗中的刺客也被这万首辅闪瞎了眼,横竖已经暴露了位置,在随之而来的数十位皇家高手扑向头顶树冠之前,他一跃而出如电般射向睿帝——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济王殿下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她屋里。

“如此,曾大人你想,多年前君敏言一案虽然是商量仗着当年的皇上年岁尚幼,加之后宫干政才得以构陷,可定下罪的毕竟是皇上本人……尤其皇上又是那般要面子的。”万翼意有所指的停下。

早朝后吃过皇帝统一分发的甜米粥,接下去便是三日难得的休假,虽然米粥的味道还不错,但毕竟汤粥不解饿,群臣自持风度也不好再把太监叫回来添饭,等下朝后便自觉各自加餐。

曾荣:“皇上!!”

这厢曾荣一日未见儿子被商量放出,便如被打了鸡血一般,整日绕着商量纠缠不休,虽然打不过你,可也能创造各种机会膈应你!

万翼泰然自若的迎上睿帝探究的目光,咧出八颗牙的无耻笑容:哎呀呀,请多担待了。

“钰郎。”万翼在听见门扉被推开的‘咿呀’声后含笑回头。

曾荣肉痛无比的伸出手,双手抖抖抖,肉痛无比的把这枚极品玛瑙扳指奉上,“万大人,老夫近日刚好新得一枚上好的玛瑙扳指,若是不嫌弃的话……”

喉结可是济王殿下的敏感带,自从上次发现小王爷对喉结的反应很大,万翼便有意无意的对他下手。

原来,原来万郎竟是龙阳之好……

花神医闻言立刻精神振作,一把又扑上来握住怜卿的手,情真意切道,“姑娘此言真是直入心肺,女人心……在下也不懂,为求解答,可否让在下看一看姑娘的胸口?”

那片刚刚被他吻过的唇,终于不再说那些伤人的话。万翼定定的看着他,他急促激越的心跳令他分辨不清他眼中流转的复杂神色,于是祁见钰伸手,轻轻拨弄一下他的眼睫,扰乱他的思绪,哄着唤着拉下脸撒着娇去诱他……

薛涛注意到济王一整天都在不停的查看刻漏,“殿下有急事?”

事实上,以色事人,已成为这位尚书大人起家背后抹不去的阴影。

当第一轮菜上完之后,宫娥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各自捧起一壶壶美酒,盈盈立在大臣们身后。

万翼遂回身命小厮唤管事来,好生安顿花神医,在背身而过的瞬间,隐约听见花应然在他身后悄然太息,“美貌果真是一种负担……”

下一瞬,原本正襟危坐的身体被骤然往后一压,万翼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上来,红唇便被一个温软湿润的东西重重堵上。

等再听不见那人的脚步声,万翼想了想,回头又让丫鬟选一套宽大些的旧衣一并给济王送去。本已布上的膳食他吩咐先撤下温着,等济王洗浴完再端上来。

“……那我们现在的马车,也是抢来的?”

孩童们欢喜的争抢糖果,口中叽叽喳喳,“多谢万郎!给万郎拜年了,祝,嗯,祝万郎今年娶个美媳妇……”

济王殿下结结巴巴道,“我……我,是本王走错房间了……”

与惊人的美貌相比,万翼在国子监的课程并不算出彩。

万翼幽幽道,“不用怕,它们不会再伤你……”

而他此刻正在向着成长期狂奔,接下去即将到来的葵水,正在发育的胸部,越发阴柔的面容和身形……单靠自己一人,就算他再聪明,也绝对无法做到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这个问题祁见钰便不再保留,缓缓道,“新任首辅之子——商珝。”

作为各个博士的得意门生,祁见钰的点名频率最高,在同辈太学生中向来风头无匹。

自八岁进入国子监他便撒丫子玩儿了三年,博士助教们敬畏他爹的权势,皆睁只眼闭只眼,年末学正考教,他大大咧咧,带着一群小跟班公然离堂走鸡斗狗吃喝玩乐,将‘纨绔子弟’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好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万安虽死,余威犹存。万家数代家主恩威并施广布势力,翼下幕僚无数,才没让这根独苗儿被各方势力拆吃入腹。

调戏完心腹后万翼挥一挥袖,心情大好,“去吧,把本公子的文房四宝拿来。文臣已经解决,剩下的武将要劳烦我的殿下出力了。”

言仲只得气咻咻地跺脚领命而去。

是夜从万府飞出两道暗影,一道直奔华盖殿大学士熊平府上,令一人则径直前往济王府。

路过的更夫怀念的用竹梆子挠挠头,“哎呀呀,又开始有人从老子头顶灰过去了,好久没见京城这么热闹了。”

于是当隔日朝会上率先出列,洋洋洒洒地念出万首辅大段罪状的御史武尚贤懵逼了!

左看:次辅李延侧着头装聋。

右看:华盖殿大学士熊平宛如锯嘴葫芦,作哑。

四周看:全体武官们眼观鼻鼻观心,看天。

不死心的再看!风华绝代的万首辅露出森森白牙: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苍天误我啊!

佞臣当道啊!

终于发现自己玩脱了的武尚贤此刻心中已泪流成河!

兄弟们!没义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