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神鹳酒吧,婉倾和绿里选择在吧台前的高脚凳落座。

鹰飞岩也有处类似东方神鹳酒吧的表演场地,四位乐手刚刚演绎完一首歌,几个小时不间断的工作让他们稍显疲态。

“怎么不念了?”雪爷斜眼扫了他一眼。

他看到了一对双胞胎姐妹,造物主赐予她们两张既美丽又极度相似的脸庞,在这个地球上没有什么会比她们彼此更为相像,可面对无数礼物齐至的局面,此刻竟呈现出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一张脸痛哭流涕,另一张脸却欣喜若狂。

“为了让大家玩得尽兴,我们袅袅天堂还准备了一个无比精彩的节目,ladiesandgentlen,weletotheparadiseofbirds,pleaseenjoythisperfeagnificent

眼镜男缩着脖子蜷在最远的角落,看似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见席间再无人捣乱,也就不再计较不准挪位的原则,小伞正色继续讲道:“以下的发言为转述自滕总的某次演讲,小伞觉得他说的特别的对,所以也想分享给各位。”

“既然大家都是做直播的,网名就是我们名字,所以你可以叫我‘婉倾’,我可以叫你‘绿里’么?”

而已经坐下了的婉倾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优雅的整理了一下根本就没有什么皱褶的礼服,调整了一下正在直播的手机,扭头望向身畔邻座,一个头上戴着耳麦的年轻男子。

弹幕刷屏:

第一个人也说:“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三步四步,他用指尖敲打着自己的胯边,那是他自己的节拍,越敲越快。

熟练的移动鼠标,他点击进入了“唇语”的直播间,一段匪夷所思的故事就此拉开帷幕。

绿里摇头。

“所以你从来都感觉不到别人的情绪是么?”调酒师问。

绿里用力点头,很用力。

长长吐出一口气,调酒师说:“你能认出刚才那个女孩,也能记得我,所以你并不是‘脸盲症’,但是读不出别人的表情,可以说你是个表情盲者,不具备感情的能力……”

调酒师的表情已经无法抑制住心底逐渐澎湃的悲伤,其实那是一个可以称得上圣洁的表情,就像是传说中活佛或耶稣般悲天悯人的表情一样。

突然他的表情变了!刚才婉倾看到的那张魔鬼似的面孔重新占据了他本英俊的脸,两三秒钟后,调酒师低头剧烈的喘息,仿佛大病一场般吃力,当他再次抬头,人性的光芒再次回归,表情仍是那么礼貌而高尚。

可绿里对此毫无反应,一点点都没有。

调酒师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庆幸,接着下定义般询问:

“是自闭?还是阿斯伯格?”

绿里很坦然,当然他从来都很坦然:

“孤独谱系。”四个字是他现在说话吐字的最大量级。

“是啊,名字而已,其实区别不大。”调酒师这次的微笑肯定是自嘲,“学术只不过是治疗的手段,已经如此,那么本质如何分类也就变得毫无意义。”除了问话,他的陈述句都显得晦涩难懂。

接着他的微笑里充满着希望的喜悦,居然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不过我觉得好消息很多啦,起码你对自己的病情自知程度很高,而且我看到你精彩的表演,你知道你自己的歌声里其实满含感情,这是极为罕见的特例,说明除了说话场景,你是有可能正常跟人交流的,有感情的交流!只要尝试一些训练,比方说话的时候假想自己在唱歌,不用那么使劲或者采取跨度不大的音域,实现正常说话的可能性会非常大,非常非常有可能!”

“而且,你可以如此熟练的操纵乐器,演唱出动人的歌声,说明你的智商很高啊,你做过智商测试量表么?”

绿里似乎想些什么,努力了半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调酒师更高兴,“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改变说话的方式呢?可能是我太一厢情愿了吧哈哈,告诉我你的智商测试结果是多少好么?”

绿里回答:“二百……”顿了顿,然后在调酒师震惊又带着鼓励的眼神中又说,“一十。”

“ohhollygod,二百一!这是个不可想象的iq值啊,听说吉尼斯世界纪录记载的玛莉莲莎凡只不过是228而已,哎呦什么只不过,抱歉我的胡说八道,可智商140以上的人就可以被称为天才,我国高智商‘寒胜’协会130就可以入会,世界最有名的门萨俱乐部148就是标准线,你的210!简直可以进入那个什么‘千兆会’了!”(注:千兆会,世界高智商协会中排名第一,据说只有七位神秘会员,会员的身份对外绝对保密。)

显然调酒师已经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自闭症如何?阿斯伯格症又怎样?孤独谱系人群绝大多数都是智商低下的,可他们之中的特殊一部分从来不缺少天才,长长的名单上全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字:牛顿、爱因斯坦、达芬奇、米开朗基罗、莫扎特、贝多芬、安徒生等等,当代的菲尔普斯、丹尼尔塔曼特、苏珊大妈,甚至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也都为疑似阿斯伯格患者,就连我的偶像周星驰都有传言也是其中一份子,虽然我个人觉得他不一定。”(注:丹尼尔?塔曼特,国籍英国,能背诵π后至22514位,精通十种语言,数字天才,自闭症患者。)

“除了音乐,你还有其他擅长的领域么?”

绿里:“领域。”

调酒师一拍自己的脑门:“就是你还喜欢什么别的东西么?”

绿里:“上网。”他的回复速度似乎比之前快了很多。

调酒师:“请给我表演一下吧,我真的特别想知道。”

绿里没有说话,低头玩起手机。

调酒师没有放弃的意思,对于一个心理师来讲,耐心等待是其职业的重要部分,即便没有得到反馈亦属正常。

大概过了三十秒,突然调酒师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似乎被吓了一跳,东张西望着紧张的掏出手机,手机上出现了一个没有见过的对话栏,不是微信也不是短信。

“你好我是绿里,天才不重要,我是病人。”

调酒师瞪大眼睛望着绿里,嘴巴至少一分钟也没能合拢,绿里却还是低头看手机。

“这、这、这真的是你?你这……”他震惊得口不成句。

他的手机又震动一次,新的留言出现:“他们称我黑客,网络里大家都把我的名字叫thegreenle。”

调酒师捂嘴:“thegreenle?史蒂芬金的《绿里奇迹》是么?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叫绿里。你……”

手机上又显示:“太晚了,你也休息吧。”

调酒师抬头,发现绿里已经转身走出一段距离。

“等等!”他想继续这个对话,但专业知识和阅历告诉自己对方已经没有谈话的欲望,强求对于两个人的关系无益,只是他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必须要问:“绿里,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绿里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

“你为什么总是不停看手机屏幕?”

所谓黑客的操作是一码事,而孤独症患者会充满仪式感的反复做一个动作,绿里的这种动作就是不停看手机,相信看手机被锁住屏幕的行为肯定与黑客操作无关。

这次绿里没有回答,他迈开大步不久便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