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自然不理解:“他不长进,与我们什么相干?老爷绝不会骂我们的。”反正她有本事挑的贾政只恨贾宝玉。

“我们家姑娘也不比她差什么。”王夫人灵光一闪,看着老太太。

自己的知识水平遭到质疑,宝玉不爽:“那当然!”看到弟弟的眼睛再次向老太太的哈巴狗转变,心情才好起来,“过来我教你。这是‘王’,舅舅家表哥就是这个字啊,这个是&*&%¥#@”

总之一句话,他穿越到红楼,只拥有前世的不甘和不甚可靠的剧情。

冯老头想到十来个看田的,不是嫌田少,就是出不起价,零着卖更不出价,况且急着回金陵争遗产,儿子那陪嫁丰厚的媳妇也要快些娶进门才稳当,心里先软了,又降了五百。

后来做好做歹,到底定了八百两银子。本来要一百两银子的定钱,贾环二人都没带,长寿想拿自己拿几颗珠子做押金,倪二笑呵呵的道:“赵小哥何必如此。我与此地里正很熟,与他借百十两银子与你作定钱便罢。”

冯老头倒是个乖觉的,道:“既是倪二爷的情面,不要定钱也是使得的,只两位爷近几日拿了银子来即可。”

当晚贾环悄悄地跟赵姨娘说了,赵姨娘心里虽糊涂,可大事都听儿子的,听说买的好田,十分欢喜,于是摒开下人,打开箱笼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好些,你随便拿罢。”

贾环再一次感谢贾母对赵姨娘和自己的轻视。因为有意无意的慢待,历来赏给贾环并赵姨娘的东西,都是分量极重的金银。那些工巧精贵别致的东西,也只是买了贵,看着好,等着变卖的时候,还是这些金银什物最实成。

贾环想着自己不太懂这里珠子的行情,就拿了那些金银多些的东西预备出去当。恰好第二天田夫子仍说放学,也免了请假这桩麻烦。

长寿想到那次出门钱被偷了,于是向贾环道:“我们到底还小,拿着贵重物件不稳妥。好在倪经济就在后街不远处,不如约了他一起。他再不会哄我们的。”

“正是。昨日也多亏了他,田少出了不少银子不说,且免了定钱。”贾环想着原著里貌似有个醉金刚倪二的,是个有几分侠风的地痞,好在兔子不吃窝边草,倒是不怕的。

历来地痞都有几分怕官的。倪二虽然在后街称霸,也只有那些小户人家肯买他面子,就是贾府外面的旁支,他都有几分尊重的。想贾芸这号求着贾府的穷人,尚且可直接叫他“倪二”,他反倒叫“贾二爷”。可见这倪二对跟有权点的扯点关系还是很热衷的。就拿这次买地来说,他岂有不知道钱家有钱,不乐意买小块地的道理?不过是想借此卖贾家一账房个好。

所以在长寿悄悄找上他,求他带去看田的时候,他对这两个毛孩子十分热情。此刻听说二人寻他帮忙,又是顺路如何不肯应?

于是长寿、贾环先请他在北市最好的酒馆吃肉喝酒——倒不是舍不得请他去贵族区吃,是倪二自己乐意在这边大碗喝酒。

有了倪二这个地头蛇陪着,果然小偷抢劫的不敢近身。贾环待他吃了一些,也起身谢他:“多亏了倪先生的帮忙。”

倪二拍着胸脯道:“值什么?小哥儿你们是金贵人,用得上我也是给我面子。”

长寿连道不敢:“人都说醉金刚再仗义不过的,果然不假。”

“先不喝了啦,免得误了事。回头再吃小哥儿们的酒。”倪二益发欢喜。

想到当铺里历来喜欢压低价格,倪二又是老江湖,必然知道行情,贾环不由得生出个计较:“古人说一客不烦二主,我们这些要当的东西,烦请倪先生给我们先长长眼,省得被当铺的糊弄了。”

“究竟是念书人酸太多,什么先生后生的,直接叫我倪二好了,再客气,便是不给我面子。”倪二被叫的开心,可也不习惯,见到贾环拿出的东西,大手抹一下油嘴,道“小哥儿既信得过我,给我面子,我倪二少不了多句嘴:你们这东西,拿到当铺里,亏多了。”

第18章钱庄&船云

“怎么了?莫非里面有什么门道?”听得倪二这么一说,贾环面上有疑问,心里却在嘀咕倪二是否见财眼开。

实际上人倪二喜欢钱,也不至于没见过金银的,况且多半惧着贾府的势力,怎么可能因小失大,断了与贾府可能的联络?好在贾环这小子装傻惯了的,倪二也不防备一小孩有这么多心眼,用油腻腻的手摸摸其中一个金镯子,道:“你们这金子,都是极好的,一般钱庄的金子都未必这么真呢。只是到了当铺,肯定说你成色不好,样子老旧,又说你们来路不正什么的,平白压了许多价下去。那你们就亏大了!”说着忍不住拍着大腿,“要我倪二说,不如拿到好钱庄称了兑成银子,不过费几个融化钱,岂不便宜很多?”

反正这些金圈子、套子的,也没指望赎回来。这些足金饰物,只用花些手续费就能和硬通货直接兑换,要划算许多的。贾环仔细一想,果然不假。于是问了信誉好一些的钱庄,倪二说聚宝钱庄是极大的,只没进去过。长寿也听周瑞家小子并钱槐等提过,于是一行人先去换钱。

贾环长寿进去讲生意,倪二就在门外等着,那些惯抢东西的倒也不敢来。聚宝钱庄开始不肯收,怕是偷来的东西,长寿怒道:“我们小爷哪里像做歹事的人?我家奴才都拿得出这样的东西呢。”

怕别人知道名字,惹麻烦,贾环忙止住了长寿。掌柜的连忙请他们里屋里坐,端了好茶水上来,请教府里。贾环再三不肯说,掌柜看其衣着,估计是没落人家的少爷,怕说出姓氏丢人,倒是信了几分。金银到时候必要融化的,就是真偷来的,原主也认不出融成一团的金子。

这掌柜到底是个实在的生意人,一面遣人取了称来,一面道:“另有一事不敢瞒小爷,我们这里金银器皿兑银子,向来度其成色出饶头的。贵府这金子自然是上好的,融化也要费好些去,小号不敢欺心,就抽个一成的饶头。”

贾环估摸着饶头就是经济钱,或者手续费、加工费、中介费之类的,一问,果然。聚宝钱庄不愧是大银行,称很实在,只比赵姨娘秤的重量差二两一钱,况且刚才还从上面取下来好几个石头珠子一类的。出去抽头,还能得一千七百八十五两七钱足银,贾环心算一下,真比当铺多换许多钱,心里一开心,把那五两七钱银子赏了称秤的伙计,那伙计千恩万谢的走了。

取了八百两整银与八十两散银子,其余的就存在这钱庄里,约定了见着银票和密码后才可以支取。出了钱庄大门,倪二就迎上来,要伸手接过长寿怀里的银子:“赵哥儿是念书的体面人,鼓囊囊的包袱,我与你拿着。”

长寿拿眼睛问了贾环,才递给他道:“劳烦你老。”

倪二牙都酸着了:“再客气,我真恼了。”二人这才称之“倪二”、“二少”或“老二”。

那冯家的老头儿见着上好的银元宝,也顾不上心疼地了,双方在倪二和里正的见证下签了转让约——因长寿声称不便署名,签名的是贾环。倪二看了看文书,笑道:“去衙门过了户,此事便全了。”

冯家老头舍不得动整元宝,让他浑家取了十五两碎银子来,当面秤了:“给倪二爷的茶水钱。”

这边长寿因和贾环商议道:“我们买的便宜,也费了他许多心。何况我听说倪二轻易不肯与人做经济的,倒是给了我们不少情面,中人钱不可不多谢他一些。”

“我晓得,表哥看着给,宁可给多些,不要让他恼了。”贾环跟着点头。

长寿看着冯老头的中人钱,添了一倍给。倪二看了看他二人的脸色,方收下了:“谢两位爷赏的酒钱。”

前世今生都受了不少苦的,虽于面上不显,贾环却于看人眼色方面最专,早看出倪二中间似乎一瞬间有恼怒的样子,心里暗暗记下来。

倪二提前告辞回城,因天色尚早,长寿提议不如先去看看广通寺的桃花:“这几日都暖和,再不看就谢了。”贾环就依了。

因为日子并不逢双,看花的人挺少。兄弟二人就在寺后的桃花林转着玩,贾环尤可,长寿却极为郁闷:“环哥儿,你今儿也过于大方了些。”

“不是那二两银子,我们就没得办法进这边来逛。”进来时大多要捐香钱的,贾环不过要他给佛祖上个二两。据说广通寺关系通到皇宫的,哪里看这二两银子。亏得那小沙弥面色不变,态度周到的给他们指路。

“给佛祖上多少贡都是应当的,我哪里会心疼。”被质疑对佛祖不供,长寿难得的反驳了,“我是说钱庄里,那是五两多银子来,能买多少牛肉鲜果你吃?白便宜那个小白脸了。”

“我那会子不是高兴忘了吗?你也别放在心上,那几颗珠子给你好了。”贾环想想也有点心疼。

“我难道为了要这珠子才闹你的?”长寿委屈了,拿起贾环放在自己这里的钱袋就要扔给他。

“我难道为了你闹才给你的?”贾环连忙安抚他,且拿出这几颗珠子给他看,“我是说这珠子陪你手上那串珠子配起来好看,我早觉得你手上只有几颗珠子不像。”

长寿这才罢了。见着落红满地,花雨缤纷,贾环倒没得什么惜花的心思,只管踩上去,觉得像地毯一样,很舒服。看着姿态好一点的花枝,凑上去闻一闻,摸一摸,长寿百无聊赖,就想折了给他玩,贾环止住他:“让他长在枝上也能多开些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只见一个浅绿色丝袍的美人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露出那双春色满园的眼睛伴着落花飘过来,那形态,真是挫得顾盼风流,“为师是怎么教你的?莫非它长在枝上便不会落了?”

“夫子不是身体不是吗?”看到田夫子对自己露出这样的嘴脸,有些微可以体会到宝玉的心情,也没看到他什么时候动的手,到了身边已经有一枝好桃花了,摇头:“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就为的是身体不好,为师才出来散心。”被学生反调戏,田夫子并没有难看,“原来环儿也觉得为师长得美?”

“美是美,可惜是带把儿的。”长寿居然插嘴了。田夫子挑眉。

“夫子,我表哥是说,带刺儿的。”听见表哥说可惜师父不是女的,贾环吓到了,想到自己添得话把老师比作花朵,更不庄重了,于是更加无语,只有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夫子好身手。”

“哦~~~”田夫子拖长了语调,声音不辨喜怒,“夫子身手怎么样,倒是轮不着你评价。只是为师倒是奇怪了,你们上学时锯了嘴的葫芦一般,怎么一出来就换了个人似地。”

“其实弟子也奇了怪了,怎么船云先生的关门弟子居然愿意屈就我家西席?弟子愚钝,烦请先生解惑。”贾环在贾府为了避免王夫人等人的忌惮,还愿意藏一下拙,装一下笨,此刻在外面,难免略露出本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