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听完,叶知秋只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

吃罢饭后,春十三又去会他的老情人了,独留叶知秋一个人回到院子里。

田甜被他问的一窒,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能恼羞成怒道:“要你管!”

顾斯年准备好同她拌嘴的架势,可田甜径直往床榻里一扎,捂着脸直接哭了出来。

他们两个都是普通人,春日里,隔着厚重热烈的桃花互生情意、在来年油菜花盛开的时节纳礼嫁娶,他们二人是平等的,会拌嘴、也会相互扶持,也会生几个孩子,最后像世上所有平凡的夫妻一般,既叨念又看不惯彼此小毛病的老去。

眼前的这个人啊,他熟悉的很。

“顾斯年啊顾斯年,枉你聪明一世,连这女人的鬼板意儿都看不透么?唉,再说了,这是你未来要傍大腿主子的女人,你能抢么?”

“五百两?”

叶知秋感觉自己的心有些痛,不同于从前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撕裂,而是如碰碎瓷盏的裂纹那样蔓延开来,一开始,看见裂纹却没多注意,等到察觉到的时候,整个裂纹已经布满了整颗心脏,想要捧着、拢着,却已经碎在掌心了。

可慢慢的,他越想越觉得心里毛躁躁的。

顾斯年的嘴不饶人的很,连春十三都曾在他面前败过北,更别说向来只和庄稼打交道的田老汉。

第十七章已修

这话,说到田甜心坎里去了。

若非他家少爷不将卖身契发给田甜,田甜这一辈子就是个奴才翻不了身,就算顾斯年是天王老子也拿这事无法。

他是主子,是官人,却不是朋友、不是亲人。

将药喝罢,叶知秋怔怔的坐着那,他没有想到春十三会来,毕竟当时他晕了过去,屋里又没有个人。

“啪!”叶知秋听到自己胸腔中信任碎掉的声音。

叶知秋的身躯微微一僵。

田甜回过神,瞪大眼捂住自己的脸,拔腿就跑。

他已经尽了人事,其他的便听天命吧。

田甜扭开头,声音低低的:“都是假的。”

田甜狠狠的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己能不能留在这儿还是一个大问题,做什么想他有的没的。

可看着叶知秋认真的脸,她犹豫了。

——“吱呀”

田甜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她将手洗净后,便开始和面、揉面。她很小的时候就在厨房里做事,后来马氏当家颇为挑剔,养的她不论哪地儿的吃食都能做一点儿。

春少爷被说了怔了怔,随即笑道:“好啊,杜娘子为了糊弄我连这种胡话说的出来了,我当真小瞧了你这吝啬的性子!”

屋外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厨房的门朝里一开,走进来两个妇人。

叶知秋闻言,脸上慢慢浮起一点儿落寞,却没逃过田甜的眼睛。

她站起来,和他拉开距离:“你还想说什么?难不成到现在了还想把我给推开?”

叶知秋梗了会儿,眼神有些闪躲,摇摇脑袋:“不是。”

然后重新拿出纸笔,写道:“春十三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田甜挨着他身侧坐下,女孩子温热的肌肤透过略微单薄的衣衫透出来,把叶知秋的脸烧的有些红。

他赶忙悄悄往别处挪了挪,又尴尬地咳了声将自己心里的绮思压了下去。

田甜拿着字条,看着他:“什么都说了。从你为什么不辞而别离开襄阳,到这三年里你一直求医问药,都跟我说了。”

她望着他,想到春十三跟她说的叶知秋这三年受的嘴,眼里隐有泪光,轻声问:“疼不疼?”

春十三说,每次赛华佗给叶知秋施针的时候,他都说自己想吃山脚下的零嘴,让他去买。直到有一次他提前回来,看到叶知秋疼的死死咬住粗帕子却不敢哼出一个声儿。

看着田甜来找他,一向轻佻的春十三难得正经:“田丫头,知秋这辈子过得实在太苦了,若是以后你愿意、也可以和他在一起,请对他好点儿,不要背叛他,也不要再伤害他了。”

叶知秋轻轻勾唇,淡淡说:“不疼。”

他早就习惯了。

明明是很坚强的话,面前的姑娘却听得落泪,他伸出修长的手慢慢将她的眼泪一点点儿擦掉:“真的,不疼。”

田甜打开他的手:“你只会这么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心疼你。”

田甜当然知道他这样说只是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难受,可他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难受。

明明是个公子哥儿,得像春十三那般春风得意、吃不得半点儿亏一样,可到了他这偏偏就不是这样了。

什么都忍着,喜欢的、伤心的都忍着。

像一只受伤的小兽那般等到夜深人静后一个人默默地舔着伤口。

若不是此番她用计逼他一番,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直面自己的内心?

于是,田甜没给他一个喘气儿的机会,直言问:“叶知秋,我问你,你这次回襄阳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绕来绕去,话又回到了原处。

叶知秋讪讪地侧了侧身子,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