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差点儿因为自己听错了。

春十三愕然,忙的开了门,叶知秋站在门外,盯着田甜,眸中的光慢慢黯淡下去,就像熄灭的葳蕤烛火一般,可他什么都没说。

毕竟是脾气这样坏的一个人。

说话的人带着暖和的柔意,顾斯年捏着团扇拥着美人从楼头下来。

赚了钱了,可不能自私的一个人留着用,她老父老母小弟都滞在乡下过苦哈哈的日子的,怎么也得尽尽孝心拉扯家里一把不是?

田甜外柔内刚,不吃硬,只吃软。

田甜这样儿的算是属于主人家的财产,打卖发杀都是主人家说了算,律法根本管不了。

因为她总是一个爱闹腾会惹麻烦但能注意他心情的人。

春十三梗了一下,将他递到他手上:“好好好,你是大爷,我救你这么多次,以后你回了京一定得多给我些银子啊。”

他心性寡淡却又极有韧性,不论发生什么永远不悲不喜,好像看淡了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什么都不能打动他。

临近正午,她忙完手里的活儿故意跑到叶知秋跟前:“少爷,今日我忙过了头,给你去外头买些吃食可好?”

“啪!”只是一下,田甜的脸便砸红了。

至于田甜和叶知秋他们之间又会发生什么,这哪里又能关他的事呢?

小沙弥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有人的胆子会这么大,竟然敢砸菩萨的相!好半晌,他们才缓过神,蜂拥而至将田甜压在地上。

她到底再想些什么?

田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在关心她?是不是,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留下来的可能性变高了呢?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黄瘦的手阖在叶知秋卧房的门上,朝内轻轻推开了门。

她蹲在地上发了会儿呆,又为自己的未来担心受怕。

杜娘子接着说道:“那位如今可不是怕了女人,你再放个漂亮的女人过去,他可不时时提心吊胆?还不如把她放过去,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让他慢慢消除对女人的恐惧不是更好?”

那日正是冬至,天刮着嗖嗖的冷风,因着襄阳城的习俗,家家户户都要吃饺子。她家自然也煮了的。白色滚圆的小元宝一个个浮在滚水里,田甜一边看一边馋的咽口水。

田甜喉头堵塞,什么也说不出,好久才哑哑地喊了一声:“少爷。”

叶知秋还是闭着眼睛,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场病来的凶残,谁也没想到。名医开的药方如流水一样往屋里递来,可叶知秋喝多少吐多少,加上这些日子又没吃什么,更是没劲儿去抵抗这病情。

说到这儿,春十三就觉得气结。

他知道这个丫头是个没心没肺的,可没想到她竟心硬如此。

叶知秋这些时日一直没往楼里去,甚至也没让人从楼里送来饭食,可她偏偏装作不见,也不上来问问看。

枉费叶知秋对她这么好,真的都是喂了狗去了!

田甜瞧他脸色不好,也知道自己做的确实不大好。

哪怕是个相熟的人,这么久没见了也要来看看,问问。

更何况她还是有意避开他的,想让他冷静,也想让自己冷静,让这段关系慢慢匿了去。

哪知,他却病了,有气无力的躺在这,出气儿比进气儿多。

春十三从身边小厮手里端了一碗汤药过来,扶起叶知秋,对一边的田甜道:“你帮我摁住他,我把要给他灌进去。”

田甜点点头,忙地坐在叶知秋身边,扶住他的肩头。

相触,碰的到他身上嶙峋的骨头。

他好像又瘦了。

田甜心里有些难受,好像有人打了她一巴掌似得,脸和心都火辣辣的疼。

叶知秋无力地靠在田甜身上,春十三掰开他的嘴,将汤药吹凉了直接往他嘴里灌。

可灌多少,他就吐多少。

药太苦了,他脆弱的胃根本承受不了。

春十三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把大夫抓来:“你看看他这厢要怎么办才好?他一直不喝,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大夫于是怕极了春十三这个恶罗刹,只能反复说:“得喝药,喝了药才可能会好。”至于怎么喝,他却是不知道的,病人已经陷入昏迷,神志不清,更何况他年幼的时候身体亏损的太厉害,根本经不起这么反复折腾。

春十三看着叶知秋灰败的、毫无生气的脸,心里兀的荒芜起来。

他要是有个万一,家里的老爷子非得打死他不可。

更何况,叶知秋来襄阳城是他提的议,若他真的在这儿嗝屁了,他非得一辈子寝食难安。

思及此,他心里念到了一个早已隐世了的名医赛扁鹊,住在武当山畔,若是一步一跪的去请他,说不定知秋还会有救。

春十三当下心里定了主意,这厢交待田甜无论如何得把汤药给他灌下去,转头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屋内一下子静下来,只有浓厚的药味压的人肩膀沉的厉害。

没有人在这儿了,田甜终于不用再压抑腾涌的心思,坐在床边,看着叶知秋泛白的唇色,声音很是喑哑:“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