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十三张着嘴,好半晌没吐出一个字。

春少爷脾气不好时,府里的人都不敢去招惹他,各个屏气吞声,生怕撞到了枪口上。春十三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

真嫌命长呢!

听说啊,还有位富贵公子哥儿瞧上了她,每日撒着金子让田丫头做菜。如此,这可不让田甜那丫头赚的盆满钵满,连身上都散着香喷喷的铜臭气儿?

田甜看了,眉头都皱的像个咸菜头一样了。

唉。

等她走了才回味到这种烟火人间的热闹。

叶知秋眉头皱得更紧了。

让赵曼文心心念了许久,哪怕是舍了脸面也要跟着他,吃他下肚。

叶知秋在府邸里每日寡言的很,看他的书,作他的画、偶尔钓钓鱼。

田甜有些发愣,直直的看着他。

田甜愣愣的,她不敢相信昨日叶知秋恨不得将她撵出去,今日便又回心转意的让自己留下来?

她的命已经是这样了,再坏也就这样了。

而他坐在那,好像是一尊石像,前面快活的东西不属于他,后面暗沉的东西亦不属于他。

临行前,又想到要是她睡了,那今日里谁做梦,谁服侍他?

可若是不进去,他夜里又生了梦魇怎么办?

田甜幼时听娘说过,北方人和南方人在饮食上各有偏好,南方雨水充沛,爱吃水稻大米饭,而北方气候干燥多吃面食。襄阳城地属南方,物产丰富,城民们多吃米饭,至于面条面食之类的都是生活中偶尔的调味。

春少爷点点头。

可她才十四岁,半大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里能离得了油荤。又饿又馋盯着白胖的饺子眼里只差冒绿光。

田甜摇了摇脑袋。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一面提放生怕他提了什么让她难为情的要求,可心底的暗处又有些紧张,好像隐隐地在期待什么。

叶知秋却好像早已将她看透,火上浇油道:“等我想清楚要什么了,自会找你讨回来。”

田甜一惊一乍,感觉身上都快没力气了,她撑着身边的扶栏:“好。”

正要走,身边的阴影却盖过来,田甜被这阴影压得几乎僵硬,动都不敢动,叶知秋却只是将她散碎掉的头发整了整,沉甸甸的视线睇了她一眼,没和她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独留田甜一个人盯着他的背影瞧。

她有一种预感。

有一只叫田甜的胆小飞蛾终究会落到那明亮的火焰中。

燃烧着她脆弱纤细的翅,吞噬着她为数不多的清明。

但她只有祈祷,

火啊,再烧旺一些吧。

就让我与这明亮的火焰化作一体,照亮晦暗不明的前行。

顾斯年一向看不惯春十三,自他上楼后就垮着张脸。

他捧着碗瓜子坐在二楼边磕边算账,听到楼下咿咿呀呀闹个不停,定睛一瞧原来田甜他爹又找上门儿来了,楼下的小厮义愤填膺将来龙去脉告诉他,只要他应一声儿便立马唰起袖子带着楼里的兄弟抄起家伙把那讨厌的男人插出城郊。

顾斯年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这般不妥,招来小厮请来春十三和叶知秋。

他本来就想搭上叶知秋的快船,知道他对那丫头有些上心自然得添把火,可叶知秋一听田甜出了事,也不管昨日那丫头是不是撇了他面子竟脚不沾地赶了上去。

春十三觉得忒没意思,留在二楼坐在顾斯年身边磕瓜子。

他边磕边唠嗑:“完犊子了,我瞧这丫指定栽在田甜这多小花身上了。”

顾斯年点点头:“昨儿我也是觉得有些苗头,今儿看了才知道这火儿烧的挺旺的。”

春十三叹气,将瓜子壳往楼下一丢,砸的下面的人满头壳。

顾斯年瞪眼:“当心人骂你!”

春十三无赖:“反正骂的不是我,大家都知道这片地儿是你长待着的。”

顾斯年气结,瓜子磕的更快了:“没出息。”

春十三懒得跟他翻白眼:“对,你有出息,好好的书不念,科举不考,跑这地儿开个馆子,也不知道顾家老爷子气的是不是少吊一口气儿。”

顾斯年冷笑:“多谢挂念,家父身体甚好,不知春少爷流连花馆烟巷,春老爷又能几个孙儿?”

二人你往我来,一句比一句损。

末的,看到楼下头叶知秋给田丫头理了理头发,二人心里都颇不是滋味儿。

瞧瞧,这向来不近女色的大皇子居然一头栽进这朵小花儿上,也不知京中的女儿又有多少回捶胸顿足。

没戏看了,春十三准备下楼回去,临行前拍了拍手里的瓜壳屑,佯装无意的瞥了眼两根胳膊吊在椅子扶手上的顾斯年:“你这人无论是做生意也好,利用人扯关系网也好,要是被我知道你敢对知秋存了什么坏心思,咋们春家就算豁出去不要这命儿了也要屠你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