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紧跟两个仆从,均是玄皇的密从,其余二十人皆隐在人群之中。

竹席是用上好竹子的头青及二青篾编而成,席面柔软、光滑、凉爽。

请了医师,开了方子,吩咐庭月将碧烟搬到了外室好好照顾。

父母均不在家,钟点工早已经离开,只有那十四岁的弟弟。

在这野荒之地,隐藏已毫无价值,随行十人也显了行踪,聚拢在了一起。

再过一日,就可离了浮云崎岖山路,十数人早早歇下。

秋月总是明,玄安也是倦了,思念只是在脑中一闪就睡沉了。

睡梦中却觉得天摇地晃、杀声阵阵,玄安猛地转醒。

一直相伴的两个女侍左右夹着自己正在山中飞奔,回头看去,刚刚还在休息的地方已经刀光剑影,一群黑衣人还在紧跟。

“我来断后。”

低沉的嗓音还未完全钻入耳中,左边的人已经消失了。

右边的人毫不停留,点地而行。

刺骨的风直朝耳里、嘴里钻进来,内脏在瞬间仿佛冻成了冰疙瘩,从未感觉死亡靠地如此之近过。

虽然还在迟钝中,玄安还是感觉到了两人速度的渐缓。略一迟疑,临行时母亲亲绑的护身小刀已脱壳,直切身旁人大腿。

刀之锋利可断金切玉,那人惊觉之下一条左腿就这么切了一小半下来,血洒当场。

被抛出去的玄安浑身颤抖站立起来,手中仍紧握小刀,仍未完全脱离童稚的脸在月色下扭曲着,说不出的狰狞。

“姑娘!”那女侍不敢置信。

“我等此行知者甚少,一路走过更不与人通信往来,不报行踪,却一出朱国便遭袭击,可想对方早掌握形迹,”玄安顿了顿,继续说道,“二十三人追杀,留下断后的只有一人,却坚持了半刻时候也未有人追上,我并不认为那些个黑衣人能力如斯之差。唯一可想的便是,有人想活捉我这白国皇戚呢!”

女侍脸色渐白。

“你可知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么段话?”

话音刚落,女侍女的头颅已经无力垂下。

“因为上面有毒。若我转身就跑,难保你会杀我当场。”

第一次杀人,眼泪奔涌而出。手脚无力,却也知道还有事情要做。上前在还完全冰冷的尸首上翻找,果真发现一个信号弹。

擦干眼泪,将尸首拖进不远处用乱石埋好。稍看地形,爬上高出,将信号弹远远抛出后反身狂奔。

白国在秋末之际迎来了第一场早雪。

小雪纷飞里,一团人影迅疾地由远而来。

说是一团不是没有缘故,少年身上背着一大大的包裹。

少年突然顿下了身形,因为他看见一把小刀在岩石之上。

少年上去仔细看后,用布包起小刀来收到了自己怀里。又看了看旁边的人团,皱了皱眉将人朝身后的大包上一搭,迅速离开。

少年的速度并没有因为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而有所停顿,只见他熟悉地在山岩上爬行,渐渐消失在山顶之上。

一记耳光

玄安躺在家里的贵妃椅上,可是知了声越发闹起来,热热太阳光也不知从哪进来直照在脸上,口干舌燥唤人端碗带冰的酸梅汁来,怎么叫也没人来,跳了起来——

刚跳脚,玄安差点变成火人。

噼里啪啦响的是篝火,玄安就被人放在旁边烤着。手脚发软的玄安扶墙站了起来。不算深的山洞口有门挡着,虽说如此,那山风呼啸的凄厉丝毫未减。离篝火不远的一堆皮裘里躺了一个人。玄安撑起来,探了一下那只露出脸呼吸的人,呆住了。篝火的隐约也无法遮掩他艳丽的脸。常曰: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凑首蛾眉,眼如秋水,肤如凝脂。这几句来形容眼前人,却总逊了那么三分。正琢磨着,少年突然睁开了眼,冰锥一样看着玄安。玄安这才明白,这双眼才是此人魂所在。容艳而面冷,只怕面冷心更冷。十年贵族教育不是白搭,玄安连忙施了个翩翩美女遭逢佳人时百试不爽的礼节后,言语诚恳道:“谢公子救命之恩。”

无答,再问。“请问恩公尊大名?”眼前人影一闪,玄安眼耳轰鸣,挨了再世为人后的第一个巴掌。玄安本能知道此人不是她所能敌,手指紧握,忍耐下来。

十日下来,玄安终于明白此人不是冷酷,而是无情。

光有美丽的外表,内心却是一片空白,如兽一样只是进食、睡眠。其他的时间,便是用来观看有如宠物一样的自己。

浮云山脉的最顶峰正是此少年与其师傅终年居住之所。

少年自有记忆开始,便在这苦寒之地。

师傅教他武艺之外,从不多说一句。

三年前,师傅过世。依照临终遗言,烧成灰烬散向山头。

三年里,少年独自每年入冬前下山以兽皮换粮,包头包脸的他在山下受尽他人异样的脸色。他很想和人呆一刻,但除了相识的皮货商,谁也不愿与他多说一句。

回山的路上,他先看到那晶莹的小刀,再看到那飞雪下的脸。

少年第一次违背了师傅的训诫,带她回了山洞。

一醒来,她就开始做些他不懂的事,说些听不懂的话。心里焦躁莫明,一巴掌挥过去,眼前人眼里露出的神情令他更不高兴。

接下来的日子,少年甚至拿出自己最喜的雪兔来熬汤给她吃。

雪兔机警异常,动作迅疾,又有三窟,极不易捉。但其细嫩,鲜美异常,是浮云山上出名的野味。

在少年眼里极珍视的东西在吃惯山珍海味的玄安口中却道是寻常。

少年几番寻思,终想起一处好地方。

准备妥当,将玄安背于身上,裹紧毛皮,探出了山洞。

在这寒风正紧时,出外极为危险,若不处处小心,很可能就抓不紧敷满滑冰的山壁。

玄安伏在少年身上,亦知惊险,也小心翼翼。

过了半个时辰,玄安感到少年身上热气腾腾,直透两人间皮裘,大为不解这番周折为何。

只是此时下山,本就为妄想,着实不知少年心思。

少年放下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