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媳妇到了一堆,亲热地唧唧嘎嘎说笑,长山和娘插不上嘴,只好到灶房里接着吃饭。

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桃花一斧头下去,肚子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哎吆叫了一声,就疼得坐在了地下。

做晚饭的功夫,爹蹲在院里闷头抽烟,小得和大得在西厢牛屋里扯淡话。娘站在灶前,悄悄对白鲜说:“妮啊,他爷们腰里那东西彩坏,叫咱女人家受屈了,恁也别熬煎,也有药能治。恁公公就是俺找药治好了,这才有了他弟兄俩。俺黑了就给小得下药,恁耐心哄哄他,兴许就好了呢。”

全义和几个伙计从窗洞里看得亢奋,张大嘴巴、眼光发直,静默不语。待俩人完事,才回过神来,连喊过瘾、开眼。

白鲜的举动震慑了大家,一时都哑口无言,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白鲜脱衣服的窸窣声。一个伙计小声嘀咕:“人家都是一块小红布,她咋弄一大块白单子。”

正巧小得爹走过来说:“恁爹在这里能吃能喝,有啥不松涣的,恁跟小得从小就好,这事上不帮忙,还够义气么?”

又过了一天,小得爹又封了四封子点心,先到曹寡妇家回了话,又和曹寡妇到黄掌柜家去回了话。

白鲜一头扎到炕上,两天没吃饭,抽抽搭搭哭湿了枕头。她剥皮抽筋般地难受,心里像油锅般煎熬,她恨长山薄情无义,恁上来,俺好吃好喝招待恁,怕恁吃不饱,俺还起早给恁拌了汤喝,舍不得恁走,俺站在山头上瞭恁,直到看不见,俺才回来。俺对恁的心思,恁是不知道谩?恁对俺动手动脚,那不就是对俺有意思么?恁对俺有意思,俺知道,俺对恁好,恁敢是不知道谩?俺不相信,不相信,打死俺也不相信!那夜俺爹发脾气,又不是怪恁,恁咋就心虚了呢?第二天就偷跑了,也不说打个招呼,也不说留句话。俺不怪恁,俺想着咱俩心里是相通的。虽说没定下终身吧,俺对恁的好恁不会不过心。恁这狠心贼呀,吃了就走,过了就忘,回去就不认账。就不想想人家心里咋能下得去?恁这负心汉呀,恁逢场作戏不看对象,把俺痴心女人撩拨得牵肠挂肚怪恓惶!恁这薄情郎呀,滥施雨露浪采花,撇舍得俺,爬上墙头下不来,走到半路难回头,俺眼里是泪,心里是血,嘴上是泡,头上是火。有心去住尼姑庵,觉得有点不值当,有心跳崖死了吧,又怕爹娘哭断肠。恁这亏心鬼呀,男人出口吐个钉,恁张口就是一阵风,说是给俺当女婿,走了就是客里空。想想恁做的这些事,究竟亏心不亏心。

半后晌,长山跟他爹正在铡草,曹寡妇家小闺女来叫长山,说是她娘有事叫长山哥去一趟。

长山说:“都累了一天了,不劳大哥和兄弟们动手,恁先在灶上喝碗茶,俺俩给咱唱二人台,来个全自动,咋样?”

咕咚咚,车来了,

二月二,龙抬头,光棍寡妇发了愁。全义和几个没结婚的生瓜蛋子那夜吃着豆子嚎骚歌,也约了长山,长山心里想桃花,就到曹寡妇家拉闲呱,没到全义的破草屋里去。

“哎吆!难为恁惦记。不说送碳个头把月都不登门,就像是谁非要谋恁碳一样。这几年还就混了个说媒拉纤的本事,十里八村恁打听打听,经俺手捏成的姻缘,不说成连吧,也能成排了。说说,看上谁家光景了?”

半后晌,过寿的一应程式闹完,长山和曹寡妇就往回赶。曹寡妇搂着闺女骑在驴上,头随着驴的脚步一点一点,看着西天暖暖的太阳,想起在二哥家长山和桃花那幕尴尬,就问长山:“恁觉得俺那侄女桃花长得咋样?”

过了两天,北山里捎信下来,说是曹寡妇她爹过六十大寿,让她带着小闺女去,曹寡妇小脚走不得长路,熬煎了一夜,想了一圈,最后决定试试借赵老秋的叫驴当脚力。

象是被掐住了脖子,嘈杂声嘎然而止,众人不好意思,个个闭上臭嘴,讪讪地钻进被窝睡觉。

“俺这闺女也不小了,想从咱村里找个主,恁看行么?”

长山掏出两万块。白鲜说,不够。长山又拿出一万块。白鲜瞥了一眼说,不够。长山把口袋里十万块钱全拿出来,白鲜还是说不够。

白鲜也很久没有睡着,爹娘说的话,白鲜是句句上心。她生在这个前后都是大坂的小山村,没有出过远门,没有见过太大的世面,这十几户人家的几十号人,她是熟得不能再熟,每个人的根根稍稍都很清楚。邻里之间发生纠纷,老婆、汉子们骂街都爱说,谁不知道谁裤裆里是咋回事,把恁烧成灰也能认识。因为太熟,彼此之间缺乏神秘感,也就没有了吸引力。村里仅有的几个小伙子,白鲜一想就是他们年幼时挂着鼻涕的邋遢样,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闯进白鲜的心扉。她渴望走出这层峦叠嶂的闭塞世界。

“拉煤自家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