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不自觉的敲了敲茶盏,君天姒将目光淡淡收回,昨日之事她只记得自己一时悲愤饮了乐昌一盏酒,之后的事便有些混乱了,但混乱之中,她却还记得闵竺凡的话,冷冷的,像是没有丝毫情感。

她刚刚竟然想去跟他解释,当真……可笑。

君天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连骂他一句都有些舍不得,叹了口气。她又想,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闵竺凡一直喜欢乐昌,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亏了这张脸,他才对她和颜悦色了那么久,不是吗?那如今乐昌回来了,他自然就不用再跟她这个替代品讲什么废话了。

现今,朝堂之上,众人俱都躬身垂目,眼观鼻,鼻指地,俨然一副陛下和长公主发生了什么都毫不知情的架势。倒是有趣。但转念一想,君天姒侧目看向闵竺凡,他连同小毛球吵架这么拙劣的借口都用上了,大概是实在不愿意跟她解释,连尽心尽力的敷衍一下都做不到了。

在君天姒眼中,楚毓向来是个谜。

“只有先保护好自己,才有资格有能力去谈论其他……或许现在,殿下还不能理解本宫的意思,但随着殿下长大,就会明白本宫的苦心……殿下要记着,只能在本宫为殿下建的这道围墙里生存,直到殿下有能力走出这道围墙……”

闵竺凡抬起头,目光沉得吓人,“我错了。”

等到一切又归于平静,君天姒只能趴在他胸口无助的喘息着,然后,听着闵竺凡缓慢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令人平息。

“什么?”君天姒怔了一下,没刹住闸,只得驻足回头望过去。

“还是说……是陛下不满意?”

可静静等了片刻,直到君天姒开始微微皱眉,耳边才传来淡淡的一声叹息,像是郁结心中许久却终不得发的叹惋。君天姒诧异的抬眼,只看到闵竺凡瞥开眼神的最后一个瞬间,优雅的侧脸绷得有点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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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眸一下眯起,闵竺凡忽然笑起来,可那笑意却只是浮于表面,眼底则是一片沉寂,他低声一字一字道,“原来,是为了沈承意。”

闵竺凡却忽然叹了口气,声音略微发沉,“温雅云对陛下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起初一见温雅云跳高阁,君天姒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一理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那一刻肩头被人狠狠箍住,她才恍然明白过来。

君天姒问,“后来呢?”

陛下压低声音对着闵竺凡道,“难道是她听了什么关于你的流言?”

因此她一边捉摸着脑中那些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分毫的思绪,一边迈着步子去倒茶。却不想刚入手就发现茶水已经凉了,仰头看向漏了几丝光源进来的窗缝,估摸着已经过了晌午,如今这天气越发的热了。

可陛下那榆木脑袋……

陛下惊出了一身汗外加羞红了一张脸,眼睛眨了又眨,盯着闵竺凡半晌做不出任何反应。这种时候,该做什么反应?怒她直言,她真的不知道!

少女伸出手指指着她,抖了半天唇,“后悔就是……就是在以后的某一天里,你将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而悔恨万分!”

“楚毓也逛青楼?”陛下有点搞不清状况。

对于陛下和右相当众眉目传情,柳太傅表示,不妥。

薛一会意,也不避讳,躬身道,“昨夜情况混乱,属下率护卫队一路追赶沈承意,不料突然冲出一队黑衣,看样子却并不像是精骑,沈承意……已然逃脱,属下该死!”

一通忙活下来,陛下扶了额头,嘘气。

一声呼叫卡在喉咙里,五雷轰顶大抵如此了。

“额……有一阵子了。”陛下回答。

满意的眯了眼,太妃朱唇轻启,吐了几个字,惊得陛下拿茶盏的手一抖,差点毁了一套上好的水晶茶盏。

“……”君天姒诧异,“查明了?这么快?!”

“陛下确实有很多事要办,像是淮南三县的民情,像是……”闵竺凡忽然松了手,转过身来对着君天姒道,“漠西边境的近况……”

君天姒倒愣了一下,没有料到楚毓会这么好说话,望着他掌心四四方方的一块铜牌,她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手,“这就是……”

你不着急,朕着急!

“你输了。”白子再落,闵竺凡微微眯眼看着谢少卿勾起嘴角。

“容曦。”他直接打断她。

浓眸更加深沉,闵竺凡还在继续往池中央走,像是知道她怕烫,一只手揽了她的腰,一只手托了她的臀,往上轻轻一带,让她双手扶在自己肩上。

君天姒张口,正要应下,却听到有人惊悚。

闵竺凡缓缓睁开眼,声音很淡,极轻,眸中是不见底的深邃。

有点悲哀的,君天姒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还能期待什么呢?解释吗?又或是别的什么其他的?

“……”

坐在闵竺凡对面的沈承意皱眉,不语。

络腮胡笑意盈盈,郑重道,“不算认识,听说过,没见过。活的……我也是第一次见。额,不对,茶楼里是第一次,这是第二次见。”

君天姒果然不敢动了,因为她觉得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他似乎整个人都压了过来,让她喘不过气,而触手之处也越来越烫。这让她紧张起来,觉得闵竺凡这样撑着不是个事。

君天姒有一种预感,很不好的预感。

“哼,知道了知道了,难得了这么漂亮的人……”千娇百媚的姑娘见那妇人过来了,没好气的哼了一句,一步一摇地往楼里走,还不忘回头给君天姒抛了个眉眼。

揉了揉额角,君天姒叹了口气,看着那张空荡荡的藤椅,她忽然问,“合盛,你说,习惯真的会改吗?”那语气就像是在问,合盛,你说,春天真的会来吗?

震惊!这你都看出来了!

当年,她不过是个不受宠的贵妃,若不是先皇看着她装的可怜,又实在嫌君天姒碍眼,也不会将君天姒过继给她。可是,谁又料到先皇会再无皇子,以至于如今,便宜了当年一个毫不起眼的贵妃。

闵竺凡诧异了,看着眼前的人,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平日里那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君天姒了,看着她激动地神情,他觉得她此时却是活泼可爱多了,是自己太小瞧她的伶俐劲儿了。

十三年前,十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