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君天姒觉得,自己这副身板马上就要顶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人出手帮忙了。闵竺凡的身子被人扶起来,君天姒就看到了一张脸。瞬间觉得千般滋味,万般纠结皆哽在心头。

这还真是……可恶!

君天姒微微松了口气。

络腮胡显然兴致勃勃,一双桃花眼泛着春光,“怎么样?小兄弟,这里让你大吃一惊吧!”

然而,她错了。

这提醒了君天姒,她刚刚竟然一时间激愤,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

正愁眉不展纠结不已的李广发现君天姒忽然停住了,朝他招了招手。

“谁谁家娶亲……”

整整三天,除了早朝及一些必须事件,大君国的右相闵竺凡闵大人都窝在御书房的那张藤椅里,安静地看书,笑意浅浅,目光溶溶。

所以,对于君天姒如此失魂落魄的怂样,她决定……视而不见。

“好听的?”君天姒眯着眼,气势汹汹地反驳他,“我才不喜欢好听的呢,好听的都是假的。”

张合盛,“……”从哪看出像来的啊!

“陛下,没有右相的兵符……”

捏了一把冷汗,君天姒苦苦的想,自己不娶这些女人,实在是有苦说不出。而他闵竺凡不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么,本想着送他个顺水人情,就算他知道了,正常反应不也该是感恩戴德,涕泗横流么!怎么着也不该生气啊!

温雅云早已哭出了声,眼泪簌簌不止,让人心怜,“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竺凡……”

然而,天下皆知,陛下从来对各路千金充耳不闻,不近女色。其原因也正是这位温雅云温千金。他们两人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温千金知书达理端庄大方,更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

得,君天姒幽幽地想,原来这帘子……隔音不好。

“陛下在想什么?”

闵竺凡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听不出丝毫情绪。

君天姒怔了怔,觉得想太多委实不好,犹豫着低头,便看到他紧闭的双眸和隐隐皱起的眉,她知道他是在极力的压制着痛苦。

……爱逞强的人啊。

“朕……”一时间,词穷。

“说出来。”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理所应当。

闵竺凡缓缓睁开眼,声音很淡,极轻,眸中是不见底的深邃。

他说,“臣想听。”

这人就算病了,声音还是这么的好听。

“朕在想……”

摇晃不休的马车里,君天姒看着他,不受控制的动了动唇。

她开口,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不知怎么就问出了口。

“右相……还能活多久。”

她发誓,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换一个借口!

“……”

果然怔了怔,看了她一眼,闵竺凡缓缓闭上眸,却并没有像君天姒想象中的翻脸。他只是静静的躺着,微微皱眉,一动不动。

就在君天姒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闵竺凡竟然漫不经心的回答了她,像是在说着和自己毫不相干的话似的,他道,“若不解毒,大概一年之内……必死。”

“……”

一年?!就还剩一年?!为什么还能回答的如此平静?!

无力回天,顾名思义,这毒很难解,药性极猛,毒性极强。乃杀人灭口,答谢仇家的……上上之选。

这点常识,就算是身居皇宫的君天姒也听说过的。可她还听说这种毒很难得,并不是寻常人能够得到的。

当然了……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她幽幽的想,更不是一般人能够中的。

“右相不怕死吗?”

忽然有点惊讶,自己认识闵竺凡也整整十年了,却一丁点都不了解他,此时此刻,他到底是以什么心态才能讲这番话说得如此平静。

“……”

闵竺凡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颠簸的马车中,他看着她淡淡地笑,十分不解的,他问,“陛下为何这样问?”

君天姒低头看着他,觉得指尖被他捂得热乎乎的,不知怎的就说了起来,“倘若……朕是右相,朕就不会还呆在这。”

“……哦?”

闵竺凡轻轻笑了一下,良久,紧皱的眉似乎淡了淡,俊逸的脸上是风清云淡的笑容,他压低嗓音,“那陛下会怎么做?”

“怎么做?”君天姒咬了一下唇,“反正不会留在这里,应该会去治病,去求解药……朕会千方百计的……活下去。”

活下去。

事到如今,君天姒的念头很简单,只有三个字——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会有改变,不管怎么样,说她窝囊也好,骂她胆怯也罢,总之,她不想死。而她的真正身份是最大的问题,一旦被发现,她根本想象不出这局势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她必须在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之前,走。

假死,逃脱……她都想过,可是,时事不允许。每当大君的局势稍稍稳当一点的时候,她满心欢喜的以为终于可以跑了。结果……她前脚才踏出御书房,后脚就有右相的折子来报,说边疆动乱啦,天灾*啦,吧啦吧啦吧啦……

君天姒虽不是个多么深明大义心怀天下的千古明君,但一朝为君,该担的责任她却从没有推卸过。

于是,就只能先拖着,一拖再拖,这拖着拖着……就拖到了如今。

如今,她要再不走,还能瞒多长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