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绿绮脸色苍白,退后了两步,避开了建元帝的手,她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仿佛受到惊吓的小鹿。

然后,她才仿佛想起了一般,对宫人道:“好了,去把那个女子叫进来吧。”

“侯爷,宫里头又来人了。”

“今后,望沈大人引以为戒,持身以正,好生约束下人,切不可再出此丑闻。”

她今日穿了大红的曲裾深衣,领子和袖口都密密地绣着鸟雀花枝,看过去十分富贵艳丽。

沈绿绮微微垂首,温声应道:“是,王妃有心了,绿绮记下了。”

顾明熹不敢大声呼吸,唯恐惊动了这一幅宛如水墨的画卷。

顾太后一边笑,一边问旁边的季女史:“平阳侯是谁?我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物。”

方嬷嬷也跟了进来,听得这般情形,不禁老泪纵横:“这天杀的,那个贱人,凭什么和夫人相提并论,我们夫人是何等金尊玉贵的人,当初就不该下嫁给沈家,生生蹉跎了这么多年,走了以后还要被他们这般羞辱。”

“多谢父亲关爱。”沈绿绮神色淡然,道,“方才姨娘这边派人过去,说要把我赶出兰溪院,我竟不知是何道理,过来向父亲问讯一声。”

顾明熹拨开人群,赶紧进去。

沈绿绮黛眉轻颦:“好歹是醒过来了,还烧得厉害呢,这孩子,好像烧得有些傻了。”

他看了沈绿绮一眼。

沈牧闻讯,过来略看了两眼,安慰了女儿几句,也就走了,甩手把卫氏的丧事都丢给了淳于氏。

这时候,小女儿沈绿瑶进来了,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那可奇怪了,李家何等的门第,他们家的嫡子岂会娶一个庶女为正妻,莫非三表姐是去李家做妾侍,那可委屈你了,其实不必,依三表姐的身份,找个四五品官宦人家的庶子,未尝不能做个正房夫人。”

过了一会儿,听见樱桃在外头说话,带着一点儿惊讶:“三姑娘,您怎么过来了?”

沈牧叹气:“不是父亲狠心,你看看,我和你母亲在一起就要吵闹,或许是前世冤孽吧,如今她病着,我也不想惹她生气,还是及早避开为好,你好好照顾她,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和你淳于姨娘说,她会安排好一切的。”

卫氏气极,与沈牧吵得不可开交,庐州卫家的父兄闻讯,亲至洛安,狠狠地训斥了沈牧一顿,令沈牧大为狼狈。彼时卫家势大,沈牧只能忍气吞声,从此更是与卫氏离心。

“母亲,您保重自己,身子要紧,莫要着急。”

转过了长长的廊阶,到了二重垂花门,沈绿绮正在那边候着。

庐州卫家,是阻拦在他和沈绿绮之间的一道隔阂,可惜他还是来不及挽回。

这个男人是陈景。

顾明熹眉头微皱,吩咐左右:“拿伞过来。”

顾明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的伤处又在隐隐作疼。

这话简直大逆不道了,幸好屋里没有其他人,沈绿绮还是吓了一跳,一时忘了伤心,轻声斥道:“快闭嘴,这话岂是你能说的,若是被旁人听到了,可是杀头的重罪,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以后切不可如此。”

“好吧,我错了,以后不敢了。”顾明熹言不由衷地敷衍着。

他半跪在沈绿绮的面前,他觉得自己小可怜的模样装得像极了。

“阿绮姐姐,你看看我,我最喜欢你,这一辈子我都会一心一意地待你好,将来我一定会有出息的,我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只给你一个人。你等等我,等我长大,好吗,别嫁给其他人,不管他的身份多高、权势多重,他们都不如我好。”

说着那么愁苦的事情,却被他扯到这个上面去了,沈绿绮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笑,她咬着嘴唇,用脚尖轻轻地踢了他一下。

“又在瞎说了,我心里难受呢,你别闹。”

顾明熹很是受用地接了那一脚。

他眨了眨眼睛:“你别难受,方嬷嬷不是说了吗,姑母在天之灵护着你呢,往后你这一路都有贵人相助,我觉得方嬷嬷说得很对,阿绮姐姐,你且放宽心,我掐指一算,算得出这回只是虚惊一场,不用害怕。”

沈绿绮终于被他气得笑了起来,她的眼角还含着泪珠儿:“你又学会掐指算命了,很好,年纪小小,已经知道各种糊弄人了,果然将来必是有大出息的。”

顾明熹一骨碌爬了起来,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道:“阿绮姐姐,你一定要信我,我说话从来没有骗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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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帝在御书房中心不在焉地批着奏折,眼前不期然又浮现出那沈氏女的绝美容颜,他觉得心里怪痒痒的,有点后悔前面放她走了。

他已经命内监总管德福草拟了旨意,七日后纳沈氏女入宫为美人,现在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妥,七日的时间也太长了,不如改为三日,而沈氏那样的绝色,美人的名分也低了点

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