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贞奇道:“饰?”

玉娘带着林贞上门时,王家上下不管真心假意,皆已喜笑颜开。王大妗子对林贞道:“好叫姐儿知道,昨日接到你的帖子,你姥姥爱的不行,今日便好了八分。舅舅夸你字好哩,比你哥哥们强多了。”

“唉!?她俩是真的?”

春花冷笑:“我们屋里不好说的,爹问别个去!”

于二姐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纸包儿,小心翼翼的层层揭开,不料揭至最后一层,已见好容易留下来的雪花糖碎成了粉末。于二姐窘的满面通红,慌乱的裹上收好。却被丹旭一把拉住:“好个小气的人儿,与我看一眼,又不送我吃!”

王姥姥嘴里还有万般数落,皆叫林贞堵的说不出来。强笑道:“家里忙,这不来了么?”

“你不是才夸京里的水晶都不切碎,大块儿的,坠着好看么?”

林贞也无奈了,她一场难过,无人理解。罢了,再哭也没意思,走一步看一步吧。离出嫁还早,没准他看上个白莲花死活要悔婚也未可知。

林贞不明就里,略感不安,却依旧从容的走至跟前,再福身一礼:“奴林氏,见过太夫人。”

杨四奶奶摇头笑道:“大姐此言差矣!便是他舅家问起来,你只管问,既然疼外甥,你们打算拿多少银钱与他日后分家了使!?谁家不知谁家?他们自顾不上,很不敢管你这边。说句私房话,你们府上的银钱,还不如我们家。到时分起家来,便是嫡出,又有几个钱?没有个有钱的儿媳妇,到时一家上下只好吃西北风吧。有她在,她敢不奉养母亲!”

林贞忙道:“可别说我想的,姐儿名声大了不好。”

说起来都是泪,谁也不比谁好过。是以求他帮忙,不带上银钱,就是亲大爷亲姑娘都别想!当日便是信了那狗屁倒灶的“道义”之说,他长子活活饿死时,哪个道义过他来?至此再不信那仁义道德孝悌友爱,唯有银钱才是真的!

朝廷有律,士人有一妻一妾。然谁家真个只有两个老婆?如林家这等流油般的富户,三四房都算少的。上表朝廷时,自然只有一妻一妾,余者皆无正经名分,不过空喊着好听罢了。于家大姐也是这等,说是嫁了林家,除非生个带把儿的,否则甚都不算。文书自然也是买良充贱,不然朝廷也不说“妾乃贱籍、妾通买卖”的话了。正经的二房,谁个无事卖来?

说干就干,柳初夏趁人不注意,从花园的侧门溜了进去,绕了好几圈儿到上房。消没声息的站在林贞身后,忽的大喊:“啊啊!外头吊死个人,脸色青紫,赶紧烧纸,怕要变恶鬼来抓魂哩!”

于家大姐儿霎时羞的满脸通红,怒道:“有甚了不得!银子我还你便是!”

哭过一场,玉娘冷静了些许。林贞方问:“爹爹做甚糊涂事了?”

林俊少见她如此模样儿,不免心神一荡,搂的死紧,半点不由人挣脱。林贞一瞧,忙避回屋里。夫妻和好,上房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三多和九如都摇头不肯。

晚饭时,见到林俊,不免显白:“爹爹瞧我做的荷包。”

玉娘默默林贞的头不说话,有些事可以让姐儿们知道,有些事却还是忌讳。所以,她不能说,无数肥田长不出苗儿来,岂是田之过?纵欲伤身,林俊更好胡乱嗑药,哪里还有指望?不是如此,她何苦如此用心养个继女。不就是求将来老了之后,还有个人看顾一眼么?所以,林贞嫁的越好,她才越安全。否则,一旦林俊亡故,她便是众人嘴边的肥羊,便是通天的本事也无路可逃。唯有善待林贞,才是活路。嫁人如投胎,老人家的话再不错的。

一番话说的玉娘笑了:“罢罢,越伶牙俐齿了。日后晚点去书房,待屋子暖了再去不迟。”说着又问双福,“大衣裳准备好了?”

林俊调笑:“动起来便不累了。”

林贞并不生气,缓缓的道:“她们原比你们大些,教导你们又有何不可?”林俊从五品,官职不算大,可是他是从一个白衣商人直接升上去的。五官比文官好升没错,但这个度也算坐火箭了。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杨都督权利不小,林俊要礼物砸的瓷实,再往上升也不是不可能。那么,她的结婚对象必须跟着往上走。往年不管三多和九如,是因为横竖嫁商户,她家是富,嫁到广宁县任何一家,都是横着走,婆婆都不敢吱声儿,丫头顽皮就顽皮点。可如今看来,日后做小伏低的是她,再纵着丫头,连累自己还好说,她们两个恐怕活命都难。

玉娘道:“怕晚了,使人去酒楼里吧。家里人笨手笨脚的,时间长还好,这么点子时间,能做什么呢?”

“好,怎么不好?女人家心里明白,日子好过些。”玉娘叹道,“可惜你爹不明白。”

太阳渐渐西沉,侯府的位置不错,温度开始下降,林贞就不急着回屋,沿着树荫慢慢散步。闲的无聊,又难得玉娘不看着她,便逮了双福来问:“贵人家还有些什么规矩呢?”

林贞也笑起来:“这是亲子装!妈妈,我们回去专做这样的衣裳,别人家吃酒就穿的一模一样去,可好?”

林俊暗自腹诽,谁稀罕你这三百两!面上还带着笑容道:“回世子话,小人乃宣宁侯义子,此行正是为宣宁侯夫人拜寿而来。那位是小女,实乃良家子,不在贩卖序列之内。蒙世子见谅。”

“我们的礼物也是初十送去?”

林俊点头表示了解,又问:“是学琴还是琵琶?女儿家学琴,怕闷着些。”

四喜也道:“丫头不比主子,再说十岁可不小啦。我和双福十岁时说话略高声点儿,上头姐姐就要打呢。”

“哎呀呀!”秀兰也道:“屁股麻掉了!”

可惜三多会跳不会教,终究还是跟九如换了组,由九如带着跳。跳百索跟后世跳绳基本没差,跳起来挺耗体力的。林贞比以前是强些了,但比起其它三个人来,差了九条街去。王秀兰组已经跳到第四级了,林贞跟九如二人才第一级,呃……林贞狠,一定洗刷耻辱!做个文武双全的好青年!

过来的却是双福,笑问:“姐姐好些了?”

玉娘也道:“罪都受了一半了,重新来,要再从头痛一回怎么办?”

三多不干了,道:“娘不能这么说,常言道愿赌服输,她与我踢球,脏了怨我什么呀?”

因林贞病着,大家年也没好生过。玉娘初二只叫人带了礼物去娘家,人却守在家里。接到礼物的王姥姥,次日带着王大妗子来探视。偏林贞喝了药睡了,王姥姥便坐在上房与玉娘说话。

玉娘无语,说的她这继母娘家龙潭虎穴一样!林俊你会不会说话啊?

“你闭嘴!”玉娘断喝:“我还不知道你?平日里跋扈惯了,自己冲撞了舅爷,倒来家里挑拨了!”忙又对林贞道,“休听这个老杀才胡说,必是他的错,且等我换一个人送去!”

不行!得立刻去上房找继母要两个大丫头来,她要找个正常人好好说话,憋死她了!

三多和九如这时才敢近前来,拉着林贞到隔壁梳头换衣裳。见林贞的手脚冰凉,三多跳起脚就跑去拿手炉,九如十分默契的拉着林贞到火盆边坐下。

众人一望,孔耀辉率先笑出来:“原来是时行兄!今日女婿拜岳家的日子,你来我家作甚?”

“借书来!”

孟豫章目瞪口呆的看着来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道是谁?正是前日见的看春|宫的‘美髯公’!那日一身破布直裰,还道是个落魄书生。哪曾想今日一身深衣,端的是道貌岸然!竟是外祖的友人!

那人恰也看到了孟豫章,亦是一怔!如此粉嫩的小童,如何不让他记住!只因打扮上一瞧就是勋贵子弟,便仗着微服放肆调侃,哪知是同僚之亲,这如何是好!?

孔耀辉还道:“豫章,还不过来见过魏御史!”

孟豫章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打在额上,这样的人也配做御史!?

魏御史反应极快,先问道:“是他的岳父说要女孩儿学君子六艺?”

孔耀辉略尴尬的点头。

魏御史再次大笑:“好!好!这方是名士风流!恨不能立等相交,便把他女婿借我一日细说一二何如?”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魏文明童鞋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