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姥姥嘴里还有万般数落,皆叫林贞堵的说不出来。强笑道:“家里忙,这不来了么?”

孟豫章同林贞相视一笑,孟二太太扯了扯嘴角,玉娘扑哧笑道:“今日可不哭了!”

林贞也无奈了,她一场难过,无人理解。罢了,再哭也没意思,走一步看一步吧。离出嫁还早,没准他看上个白莲花死活要悔婚也未可知。

巳时初刻,丫头来请玉娘:“林奶奶安,承平公太夫人来了,听闻家里还有客,特请你一见。”

杨四奶奶摇头笑道:“大姐此言差矣!便是他舅家问起来,你只管问,既然疼外甥,你们打算拿多少银钱与他日后分家了使!?谁家不知谁家?他们自顾不上,很不敢管你这边。说句私房话,你们府上的银钱,还不如我们家。到时分起家来,便是嫡出,又有几个钱?没有个有钱的儿媳妇,到时一家上下只好吃西北风吧。有她在,她敢不奉养母亲!”

一阵马鞭打的鬼哭狼嚎,柳初夏又哭又求,早惊动了诸人。玉娘听说林俊气头上,恐他打死了人又要与官府磨牙,且伤阴德,忙亲自走来夺了马鞭,二人才逃出一命来!

说起来都是泪,谁也不比谁好过。是以求他帮忙,不带上银钱,就是亲大爷亲姑娘都别想!当日便是信了那狗屁倒灶的“道义”之说,他长子活活饿死时,哪个道义过他来?至此再不信那仁义道德孝悌友爱,唯有银钱才是真的!

拿人钱财,□□。陈指挥使等着林家悄悄送的礼物核对完毕,便签锁拿于家剩下的四口。

说干就干,柳初夏趁人不注意,从花园的侧门溜了进去,绕了好几圈儿到上房。消没声息的站在林贞身后,忽的大喊:“啊啊!外头吊死个人,脸色青紫,赶紧烧纸,怕要变恶鬼来抓魂哩!”

周庆泽拿扇子在手里拍了一下,开门见山的道:“闲话不多说,你们也不爱听。林千户说了,要么把人送过去;要么把聘礼还了!”

哭过一场,玉娘冷静了些许。林贞方问:“爹爹做甚糊涂事了?”

林贞忙起身躲到一旁,捂嘴笑道:“妈妈比你还年轻哩!”

三多和九如都摇头不肯。

“不至于吧?”

玉娘默默林贞的头不说话,有些事可以让姐儿们知道,有些事却还是忌讳。所以,她不能说,无数肥田长不出苗儿来,岂是田之过?纵欲伤身,林俊更好胡乱嗑药,哪里还有指望?不是如此,她何苦如此用心养个继女。不就是求将来老了之后,还有个人看顾一眼么?所以,林贞嫁的越好,她才越安全。否则,一旦林俊亡故,她便是众人嘴边的肥羊,便是通天的本事也无路可逃。唯有善待林贞,才是活路。嫁人如投胎,老人家的话再不错的。

“明年照样有半年冬天,不妨事儿,叫爹爹替我收拾一间有火炕的屋子,哪里就冷了?”

林俊调笑:“动起来便不累了。”

待收拾停当,林贞问:“妈妈那里摆饭了没有?”

玉娘道:“怕晚了,使人去酒楼里吧。家里人笨手笨脚的,时间长还好,这么点子时间,能做什么呢?”

“妈妈莫气,不值当。”林贞道,“就当替大伙儿攒钱吧,不过是个妾,横竖出不了屋子。随她呗。”

太阳渐渐西沉,侯府的位置不错,温度开始下降,林贞就不急着回屋,沿着树荫慢慢散步。闲的无聊,又难得玉娘不看着她,便逮了双福来问:“贵人家还有些什么规矩呢?”

春花道:“哪里找绢花去?倒是有个碧玺花簪,娘要不要带?”

林俊暗自腹诽,谁稀罕你这三百两!面上还带着笑容道:“回世子话,小人乃宣宁侯义子,此行正是为宣宁侯夫人拜寿而来。那位是小女,实乃良家子,不在贩卖序列之内。蒙世子见谅。”

林贞点点头表示明白,各取所需嘛,好歹算合作单位呢!又问:“干爷爷多大了?”

林俊点头表示了解,又问:“是学琴还是琵琶?女儿家学琴,怕闷着些。”

秀兰家固然比不上林家,但也从没少过吃穿,在树上挑了小半篮子也下来了。小孩子么,对比她们更小的娃娃一点兴趣都没有。一眼都不看小男孩,只顾拖着林贞回去,说要腌糖樱桃吃。林贞觉得她是闲的疯,这边的樱桃品种不好,小小的个子又酸又涩,腌了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林贞比她更无聊,也只好陪绑,两个人带着丫头们在厨房大闹一通。才夸过她们俩的王二妗子都觉得要收回前言了。

“哎呀呀!”秀兰也道:“屁股麻掉了!”

“何止气球?百索、毽子都有,连秋千都带了两副,够我们玩啦。”

过来的却是双福,笑问:“姐姐好些了?”

林贞笑笑:“许是陈姐姐手法好,京里的太医唉,想想就不一样。”

三多不干了,道:“娘不能这么说,常言道愿赌服输,她与我踢球,脏了怨我什么呀?”

“谁说我们贞娘不会好?爹爹一马鞭抽死他!”

玉娘无语,说的她这继母娘家龙潭虎穴一样!林俊你会不会说话啊?

赵大妗子也还算和气,笑着说:“起来吧。劳你家主人惦记,大姐儿还好?”

不行!得立刻去上房找继母要两个大丫头来,她要找个正常人好好说话,憋死她了!

“灶上的全部去熬姜汤!”林贞又随手指了个妇人道:“你先把二妈妈4背进卷棚里,再去把县里的太医都请来!”又指着另一个仆妇道:“还不引着大伙儿去厨房烤火呢!”说着,又含泪道,“再来个人,把哥哥抱回屋里去!”

柳初夏目瞪口呆,这这这……他俩不是盗窃啊!

玉娘冷笑:“三娘!这家是你管还是我管?白眉赤眼的押了两个奴才来……”忽心念一动,高拿轻放,道:“胡闹也不是这等闹法!还不放了他们!”

柳初夏冷笑,眼睁睁看着丹旭等被放开,也不言语。心里却想,有没有证据又有甚要紧?只要林俊信了,你不死也得死!

丹旭和于二姐还跪在地上,柳初夏已甩袖子走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玉娘自是拉拢一切可拉拢之人,笑语盈盈的叫起:“起来吧,可怜见的,两个半大孩子,偏叫人冤枉。此事是你三娘与我斗气,委屈你们了。她就是那个性子,有了年纪的人,你们也别记恨。”

林贞忍不住扑哧笑了,好一句有了年纪!

丹旭还好,于二姐却怕林贞,依旧在那不敢抬头,生怕林贞再摔个杯子,她不死也得脱层皮。林贞却犯不着跟一个丫头计较,当日也是气头上,如今气性已去,都不大记得于二姐的模样了。还对玉娘道:“平白无故的叫人泼了一身脏水,虽我们是主子,也不好如此霸道。妈妈看赏几个钱吧。”

玉娘真个就一人给了半钱银子。林贞有几个得力的丫头仆妇,家里大小琐事不说十分,七八分总知道的。眼前这个丹旭,算是小厮里头顶老实的一个。不幸落在林俊手里,还常给丹阳挤兑。又有丹阳跟李凤山偷情,林贞十分厌恶,转而对丹旭同情起来。见他受了委屈,笑着叫双福:“把桌上的果子与他们一人一盘吧。”扭头见于二姐衣裳尽是毛边,于心不忍,便问:“丫头的衣裳怎底这么破?哪里当差的?”

双福悄悄道:“姐姐忘了?于二姐!”

“呃……”林贞顿了下,叹道:“妈妈,你看……”

玉娘亦不气当日之事,说来都是父母姐姐的罪孽,与她也不甚相干。她记得于二姐勤劳吃苦,印象颇好。正好趁今日了解旧怨。便吩咐春花:“寻些旧衣裳给她,这天气过两日不定就凉了,莫病了才是。”

林贞不是真不懂事,当日她砸杯子的后果自是知道。如今见于二姐瘦骨嶙峋颤颤巍巍,又觉得有些许愧疚,忙补了一句:“我记得还有几朵花儿,赏给她戴吧。”

于二姐大大松了口气,这位祖宗放过她了!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

玉娘哪里耐烦看他们哭,挥挥手叫下了。丹旭和于二姐,皆有劫后余生之感。也不敢搭话,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装作不熟的样子各自回去。

玉娘母子安生吃了一顿饭,因三言两语坏了柳初夏的事,心情颇好。玉娘忽想起一件事,对春花道:“你爹要回来了,把你爹截进来!说我要上吊都行!”

林贞吓一跳:“妈妈莫说这等不好的话。”

“怕甚,你快回屋,你且等着,我有话与你爹说!”玉娘说完,请啜一口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