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亭子人皆笑的开怀,宾主尽欢!

一语提醒了玉娘,先忙乱的使人请大夫,又叫人点安神香,又叫人打水擦脸,还不忘叫沏上一碗金桔茶来。云真儿因与林贞有半师之谊,也在一旁细言安慰。待玉娘好容易腾出手来,送了一碗茶到林贞嘴边,林贞也不好意思在哭,就着茶碗喝下去半碗,整个人冷静下来。

承平公太夫人与宣宁侯夫人都乃品,见面须得磕头。林贞跟在玉娘后头行礼,头一眼,承平公太夫人倒没瞧真切。待到起身,故意笑问宣宁侯夫人道:“这等好孙女,藏着掖着不与我瞧,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广宁卫很有钱,年下还送了你不少东西的那个?”

时到今日,于家的事算尘埃落定。祸头子柳初夏正在养伤,薛思妍等人比过年还欢快,齐齐扎在上房看欲送往京城的寿礼。

拿女儿做敬献,哪里是说句话的事儿!你想白送,还且看林俊收不收。没奈何,于老爹只得把最后的钱财背在身上,找到周庆泽家,长跪不起。

于家哥儿皱眉道:“妈妈你又说甚?那林俊本不是是什么好东西?大姐已经没了,你少说两句吧。”

林贞心下疑惑,却见玉娘晕倒在地上,顾不得其它。忙吩咐丫头道:“双福四喜,去抬春凳来!”

周庆泽乐道:“谁与你死路了不成?自个儿作死,怨得谁来?媒婆都叫你们好生连累!二十两聘礼,你收的爽快,姐儿给的倒千万不舍了!我算是开了眼界,竟真有太岁头上动土的好汉!拼死争了这桩差事来,就是为了瞧瞧好汉!果真叫我瞧着了。”

玉娘又看林俊,不想林俊耍无赖,一溜烟跑了!

玉娘瞪大眼:“她爹越胡说了!”

却说林贞装晕,回到房间,忙叫三多倒了杯热茶来,一口饮尽才道:“好啰嗦的先生!”

林贞见状,知道无可奈何。玉娘但凡不想应她时,都沉默不语。她不好混闹,想想自家生活不差,两个女孩儿受不了什么苦,便同意了。

林贞伸手摸摸玉娘的脸,道:“妈妈莫急,没准明年我就有兄弟了。”

林贞在玉娘身上蹭道:“好红袖添香夜读书!圣人云,相夫教子。若不懂一二本经书,何来相夫?何来教子?”

“谁说这个?我说她分明借花献佛,偏众人都不知道。大姐儿那夜还去与她磕头,呸!一个奴婢丫头,也不怕折了福寿。你要弄个妾,我不敢争,好歹正经选个清白良家的来。往日在大姐儿脚下磕头的,如今却叫大姐儿与她磕头。往日间便是我们生日,大姐儿要磕头,谁不躲开她?正经元配嫡出,跟我们小老婆养的那能一个样儿?欺负没娘的孩子,你好狠的心!若我是先大姐姐,活撕了你的心都有。”

林贞笑了笑,说起生活,商户比有规矩的人家真的舒服很多。懒觉随便睡,没有晨昏定省;吃饭随便吃,没有食不言寝不语。只可惜以后爹爹要去衙门办公,可没这么悠闲了。既然爹妈还未起,那就先把屋里的事捋清楚吧。

林俊挥挥手道:“这个不急。慢慢寻吧。你明日只管打头面裁衣裳,过得几日正式行文下来,少不得要摆酒。日子约莫在夏千户后头一天,你没有头面如何是好?家下人通通都要裁新衣!还有我们贞娘,把那大红穿花凤的锦缎拿来与她裁了袄儿穿!”

那倒是真的!不过,林贞摇头道:“太远了,被婆家欺负,连出头的人都没有。”

玉娘倒是浑然不觉,只以为林贞嫌闷,点点头就放她出去了。

找了找却是没有,只好罢了。

玉娘忙把林贞拖到自己身后,无助的看着林俊。

林贞扭头看了看后面整整两马车的东西,暗叹:三节两寿果然是行贿受礼的最佳时刻!

家务杂事,林俊一概不管,只听玉娘分配。他原就有些酒意,听着玉娘温言一条条道来,竟困意上涌,一倒头歪在床上睡了。玉娘被哽的半日顺不过气来!巴巴儿截他进来,难道就是说家务的?既只在这里睡觉,白让她担了名声,明日那伙人还不知怎么醋呢!心里有气,也不好摇他醒来,只好胡乱睡了不提。

林贞尴尬的笑笑,把两个二货弄成自己的丫头,绝对是穿越史上最蠢的事,没有之一,弄来了倒不好赶了,被主家不要的丫头,谁知道卖到天边去?九如还好,模样儿还算周正。三多原本就是她见长的像许三多才要下的,小姑娘长成这样,做粗使都没人要。又跟着她过了几年快活日子,被丢开了不定这么苦呢。只好在身边带着。但见两个小丫头抢的大呼小叫,又觉得无语,跟的是她这个千娇百宠的林贞啊!要甚么吃的没有?至于抢樱桃抢成这样么?刚才厨房的灾难一准八成是她们两个闹腾的。

林贞笑道:“我就问问,怕我一用力,它飞奔去了。可吓人呢。”

林贞起的早,已是吃过东西了。此时捡了个薄脆吃了,又吃了两口茶,跟玉娘招呼一声,带着丫头就跑了。

陈太医便带着女儿走了。

缓了一小会儿,林贞起身穿衣毕,大伙儿都松了口气。陈太医硬着头皮又出来做恶人:“好叫林大爹知道,夜里比此时还痛十倍,预备手巾,若姑娘咬坏牙齿就不好了。”

双福待要说话,只听三多大喝一声:“看我猛龙过江!”那球随声而动,碰的砸到书桌的笔架上,登时笔墨乱飞,溅的九如变成斑点猫。林贞忍不住笑出声来:“谁打的谁收拾!不许赖账!”

“好,好,不打人,不打人。我们贞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呸!稀罕的她去别人家受委屈!我招个女婿不行?”

广宁县才多大?赵大妗子该知道的早知道了,只不好开头问罢了。听见这么一说,便点头道:“还叫大姐儿保重。我这里也有些玩意儿给大姐儿,既然你来了,劳你一并带回去吧,我就不特特送过去了。”赵大妗子也不想这样冷淡,实则她也左右为难——丈夫不许跟林家人走动,是以他们一家从不去拜访林家。可林家待她家十分有礼,三节两寿都掐着点儿来送点礼物,实在做不出拒绝的姿态来,何况她也觉得丈夫迂腐了些。

偏三多还来问:“姐姐,都说是三娘把哥哥推下去的,你说是不是?”

林贞正要去看视林俊,忽又顿住脚道:“所有跟着哥哥的人,通到上房外头去站着,等爹娘问话!”说完提起裙子就往卷棚里走去。

不多时,小厮万利被九如拖了来,还当是哪个小厮,不想却是林俊的宠儿。万利哪敢伸手去背,当着林贞还讲不清楚,眼珠一转,道:“姐姐,请大夫了不曾?”

“我叫泰和请个医生来。”

万利笑道:“泰和在大门上,哪走的开?他不熟医生,请得不好岂不耽误?还是我去走一趟,找周大爹请一个来。我叫我媳妇来背他!”

“啊?你媳妇?”

万利睁着眼说瞎话:“这个点儿,小厮都在外头跑,可不就媳妇们在家。不妨事,他还是个孩子哩,哪里有男女大防了!”说完也跑了。

林贞不可能让自己的贴身丫头去扶,只得立在一旁等着。万利正是早上听了一场骂战的小厮,知道丹旭是甚病症,一般的医生还整治不来。他深知,眼看就要中秋,主人家必不愿大节下死人那等晦气,何况丹旭又是得宠的。便到街上寻了周庆泽,如此这般说了一回。周庆泽了然,直往院里请了个郎中来。

这厢万利的媳妇,憋着一肚子气,把瘦的跟鸡崽似的丹旭抗回去了。目送他离去的双福道:“嫂子好大力。”

林贞笑笑:“比我们是强些。走吧,要吃饭了。回头叫人往我这里拿钱便是。”

丹旭叫人抗回屋,周庆泽带着医生到了。万利嫂子正不耐烦,见人来了赌气就走。那医生看老了病的,见床上血迹斑斑,心下了然。却又无奈:“他……烧着,恐要退去衣裳才好退烧。我不方便。”

周庆泽暗骂:难道老子方便啊?

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动手。三多跳进来问:“怎底?要不要紧!”

屋里两个男人唬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个其丑无比的丫头,见惯美人的二人好不倒胃口。三多见了周庆泽,先行礼:“周大爹好,姐姐叫我来问问,丹旭怎样了。”

那医生干笑:“有点烧。”

三多好奇问道:“这天儿也不冷,怎底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