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嫂过谦了,都是你养的,难道还不好不成?”

林贞拉着林俊的袖子好一顿摇晃:“我现在好了!待我回广宁,学了射箭,到郊外打兔子给爹爹下酒可好?”

“我们老爷使我去庄子上瞧瞧,不想路上遇到你们。你在这里干什么勾当?”

“妈妈,我都练了一个多月了,再不会掉下来的。”林贞道,“我穿的是短打,你就让我骑吧!”

“拿一碗来。”

“方才骑马的时候,瞧见别人家的樱桃熟了,我们摘樱桃去。”

“好咧!姐姐且看这根绳子?”美庆指着缰绳道:“这便是缰绳,用来控制方向,或是告诉马儿停下的。”

王姥姥皱眉道:“女孩儿家他也下这狠的手?”

“医不自治,也不是说自己就治不好。就是没敢下药。那年我娘病了,附子硬是不敢用,好悬没耽误了。只得送别的医馆去,一看方子,一样也是附子二钱。人啊,都这样,不奇怪。”

林贞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古代的冶金技术比她想象的还差!扎下去真的比以前的痛很多!本来想哭的,没想到玉娘比她还先哭出来,她倒不好意思哭了。要是娘俩一块儿哭,在外头等着林俊非得晕了去不可。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来。一下一下的调节着呼吸。安慰着自己,再痛也没有当初生孩子痛!想不到才八岁,就要用到拉马泽呼吸操来镇痛了!忽又想起前世的儿子,眼泪唰的落下!宝宝,宝宝,妈妈好想你!多年不见,你还好不好?爸爸好不好?又想起恩爱的丈夫,再忍不住呜呜哭起来。你们……都忘了我吧!忘了,就不会难过了!

三多忙截口道:“九连环也不许。”

林贞乖乖张嘴吃下,林俊更高兴了:“我们贞娘不怕,初二爹爹就让泰和去京城,不拘多少银钱,必请个好太医来,再三五日咱们就好了。再请个高僧来,保管那噩梦再不缠你!”

林俊一行人却闹了半日,心下大爽!丢下满地狼藉扬长而去!

“奴婢四喜。”

李翠娘拉着林贞的手,哭的不能自己:“大姐儿,大姐儿,呜……你要好好的,防着那起淫|妇。若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死了也没法向先头娘交代。”

冬日天短,太阳渐渐西斜,林贞不可自抑的抖起来。刚才一定是人看错了!对!没理由这么久还找不到,一定是人看错了。那小子没准躲在哪个角落里吓人玩呢!

听到这话,玉娘反倒笑了:“说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儿,自打你病好了,越懂事了!”

林贞笑道:“懂事不好么?”她本来就是伪儿童。

“好,怎么不好?女人家心里明白,日子好过些。”玉娘叹道,“可惜你爹不明白。”

林贞对此无可奈何,她能心甘情愿的当玉娘的挡箭牌就不错了。虽然利益一致,可明显林俊是个好色无度的人。在这个时代,就不能对男人抱有任何指望。没感情,才能贤良淑德;没感情,才能从容不迫。玉娘还是传统了,毕竟是个小地方的妇女,没什么见识,连字都认不全,只好陷在后院的漩涡里,不停的争。不过,如果不争,一点宠爱都没有,在后院说话更不得劲了。没有感情还要讨好男人,跟特殊职业者没有任何区别,林贞不由暗叹:男权社会啊……

宅斗大戏,从来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三房柳初夏还不知她的要求被玉娘撅回去了,同往日一样妖娆的到上房走动。其余的人纷纷消息滞后,都对着柳初夏冒酸水。只见五房薛思妍道:“大姐姐又分头面了?怎底只有三姐姐的份?三姐姐莫不是……”说着用眼睛扫了一下柳初夏的肚子,才道,“有甚么功绩不成?”

林俊才回来几天!?薛思妍这话分明意指柳初夏不守妇道。柳初夏如何肯认?偏薛思妍并没有明说,眼珠一转,笑道:“我哪有甚么功绩,也没听大姐姐有赏头面的事。你又从何听来?莫不是有耳报神不成?”

林贞想,哟,这是挑拨离间吧?

果然薛思妍一哽,不知如何回话。

玉娘看够了笑话,顺着大家的话往下说:“想是谁传的谣言?头面不是分过了么?我新近打的一些,都是跟姐儿成套的。对不住各位妹妹,实在是我疏忽,该打一式七份,到时候一齐带了倒整齐。”

柳初夏也噎住,这就不给她了!?随即看着玉娘暗自撇嘴,就你长那模样,便是饰上独占鳌头也没戏!

玉娘心情大好,看薛思妍顺眼了百倍。你们俩继续争!争的你死我活才好呢!因故意想把一滩水搅浑,于是玉娘又道:“我们出门时间久,翠娘辛苦了。原想回来那日赏你,偏又忘了。恰好今日你五姐提了头,我便赏你二十两银子吧。”

凭空掉下一注钱砸在头上,李翠娘如何不喜?忙起身行礼道:“谢过大姐姐。”自打儿子没了,李翠娘在家里越艰难!如今有了一笔钱,瞬间觉得松快许多。二十两,过日子可以用很久,也可以打个上好的银丝鬏髻,难得还有一份体面,下人不至于一点都看不起。柳初夏却很郁闷,她是行院出身,赎出身来,半分嫁妆都不能带,行动都要靠林俊手指缝里漏点子,哪里够使?譬如,冬天里人人有的是大毛衣裳,偏她就扣扣索索的一套,不出外吃酒,都不舍得拿出来穿。好容易昨夜磨的林俊讨个上好头面,偏被薛思妍那贱|妇闹破了,心里如何不恨?暗自誓,看哪日治你一治,才晓得老娘的厉害!

一时到了饭点,玉娘因柳初夏和薛思妍一顿乱掐,省却了她跟柳初夏一番磨牙,心情甚好,笑眯眯的叫众人散了,带着林贞吃饭。林家没食不言的规矩,玉娘夹了一筷子凉拌贡菜到林贞碗里,道:“老远运过来的,你尝尝看。”

贡菜脆甜,在交通极不达的时候,只有靠冰或脱水保鲜,非常难得。在广宁的地头,有钱也没地方买。因此林贞奇道:“妈妈哪里寻来的?”

“别人送的,通这么一点子。你爹爹不舍得吃,说你喜欢吃脆脆的东西,都叫拿来与你了。多吃点吧。”玉娘笑眯眯的,对女儿好比对狐狸精好强多了!

林贞夹着菜放进嘴里,脆爽入心。垂下眼思量——都不知日后要如何做,才能对得起林俊的疼惜。

玉娘又道:“先生请到了,读书识字、下棋作画的,是同一个。只是要过了中秋才来,一月八两银子,一年两套四季衣裳四双鞋。姐儿记着,家里最好的先生才给这个价。先生与先生也有不同,都给一样的,好的那位就好恼了。”

这是管家经,林贞忙站起来回道:“谢妈妈教诲。”

玉娘把林贞摁到座位上,笑道:“哪来那么多规矩!绣娘也请了,两口子都跟你罢。三十岁的年纪,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再出门只管喊她家汉子陪着便是。你的奶妈子我可打了?”

林贞道:“到底奶了我一场,给个好下场吧。”

“把她放了良,再给她几两银子可好?”

林贞笑道:“妈妈越行善积德了。”这个结局不错,日子都靠自己过,没什么话好说。

玉娘继续道:“学筝的,从院里买了个老的。横竖你只管学艺,也不用叫先生,没得掉了身份。只当多一个伺候你的人吧。”

林贞一一应了。饭毕,母女两个一齐对中秋节的单子。中秋属于一年三大节之一,侯府的礼早就同寿礼一起送了,不用再管。但当地的官员们,还是要好好应对的。又有亲近的亲朋好友家,也要一一送到。家里要过节摆酒裁新衣,恰是一团忙乱,单子都拉的好长。林贞拿着算盘对账,不时跟玉娘交流一两句,屋里显得尤为寂静。

忽听门外一声响,林贞抬头一看,只见林俊大步流星走来,哈哈大笑:“玉娘!快去库房称几十两银子,明日去打几顶大珠冠戴!你汉子我当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