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初夏道:“好叫妗子知道,那一夜好不惊险,我们在上房内坐着都听见姐儿哭喊,唬的我脸都白了。”

陈太医点头:“嗯,还有一回。第二次要痛的轻些。若是还有不通,就再过五日,扎第三回,不过那一回一般人都不怎么痛了。”

玉娘哪里受得了这个?又怕她不陪着林贞更怕,哽咽着道:“姐儿,痛了就喊出来,别忍着。”

林贞听了双福的话苦笑,她有时候是想作,可又有什么理由呢?家里最嚣张的小妾柳初夏,见到她还要陪三分笑脸,想出万般花样来讨好。可以说在林家,哪怕得罪了林俊呢,没准磕个头求两句就罢了;要得罪了她,不是她亲自求情,便是林俊不在意,玉娘这个后娘也要狠罚一阵才罢。何况玉娘本就难做,对她又不坏,随意气,林俊可不会当她心情不好,只会认定了谁冲撞她了。这又何苦来?谁不是天生父母养?没得被她连累了。

原来林贞的房里烧了旺旺的炭盆,上面摆着铁架,温着各色食物,只待她醒来捡爱吃的吃。林俊自认燕窝最好,从春花手里接过碗,舀了一小勺送到林贞嘴边,道:“翠娘熬的,入口就化了,我尝过,好吃的很,你多吃点。”

赵大舅怒道:“那也不要跟那等流子来往!看看他交的都是什么人?放债的、赌钱的、打架斗殴调戏良家妇女!你要我与他相交,莫不是也想要我歇到行院里去,顺手抬两个娼|妇进来!”

“奴婢双福。”

不多时,二娘李翠娘恍恍惚惚的走进来,看到林贞,噗通一声跪下:“大姐儿,你可要替我做主!”

显然这么想的不止她一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救人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小弟是生母已在旁边哭的死去活来,连嫡母也在一旁呜呜哭着。林贞心中一酸,掉下泪来。一家上下统共就她们姐弟两个,如何能不心痛?何况弟弟的生母又是她妈的丫头,自来对她恭敬有加,姐弟又无甚冲突,便是有嫡庶之争也轮不到她这个女孩儿头上。竟然如此……竟然如此!

“好咧!姐姐且看这根绳子?”美庆指着缰绳道:“这便是缰绳,用来控制方向,或是告诉马儿停下的。”

林贞扯了扯缰绳,大概知道什么意思,又问:“怎么让它走?”

“双腿一夹马腹便是。”美庆随意的教着,极温顺的小母马,便是夹的力气大些,也不跑快的,何况几岁的女娃娃,能有什么力?

果然,林贞一夹马腹,那马只慢悠悠的往前走,比方才拉着还慢些。扭头一看秀兰,跟她差不多,但明显秀兰这个真儿童比她高兴多了,兴奋的直尖叫:“你看!你看!它动了耶!”

美庆笑傻了,女孩儿真好带!

林贞想快一点,又怕死,便问美庆:“这马能跑多快?”

“姐姐别想着快,以后慢慢学才行。现在还不会,危险的很。”

林贞笑道:“我就问问,怕我一用力,它飞奔去了。可吓人呢。”

美庆放心了,道:“这马不快,姐姐只别乱脾气抽它便是。”

林贞听到这么一说,心下了然,用力一夹马腹,小母马便小跑起来。度是快了许多,却比想象中的更颠,一小段跑下来,腰都颠断了!

“哎呀呀!”秀兰也道:“屁股麻掉了!”

林贞扑哧笑出来:“要不我们还是慢些走。”

“可是我瞧爹爹他们,骑的飞快,也不麻屁股呀!”

美庆一路跟来,恰好听到这句,便笑道:“姐姐们得跟着马儿一块儿颠,马儿快,你也快。马儿慢,你也慢。才不会辛苦。”

好玄幻!林贞一脸茫然。

美庆摇头道:“说不清的,姐姐再试试,慢慢来便是。再骑一刻钟,可就要下来了。”

秀兰不干了:“为什么呀?”

“才学骑马,骑久了明日浑身酸痛,爬不起来哩。”

林贞点头表示明白,便抓紧机会,小跑了一大圈。还是完全没有感觉!照样被颠的七荤八素。下马的时候要不是有美庆的媳妇在旁边抱着,一准跌个狗啃泥。无良的美庆还在一旁笑:“姐姐仔细些,脚软了不?可要我媳妇儿背你回去?”

林贞无语凝噎,这家什么下人,民主过了吧!不过她是真的走不动了,却不想再被人笑,坚持扶着美庆媳妇儿,一步一挪的往屋里走去。

屋里玉娘等人又在打牌,还开了两桌。一桌麻将一桌双陆。见两个小女孩回来,让歇了一会儿,直接扔浴桶里泡着了。泡完又是各种上药按摩,手法十分专业。折腾过一番,两个小女娃全睡着了。

王大妗子听说孩子们睡了,长吁一口气:“总算睡着了,我们正可好好打牌,省的她们来闹腾。”

王二妗子笑道:“就是秀兰闹,昨儿贞娘在这里,安安生生的陪着打牌,难得输成那样了也不恼。”

五房薛思妍笑问:“输了多少?”

玉娘道:“十四两多一点。”

薛思妍笑道:“恼不恼的,怕是姐儿还不大识得钱吧?”

玉娘道:“怎么不识得?往日里帮我算账的时候都有。不是我夸口,她性儿真真百里挑一,就是太好性子了,日后怕到别家惹人欺。”

“大姐姐好好教导便是。”薛思妍拍马屁道,“她以后是堂堂正正的大娘子,谁来欺她?比如大姐姐这般厚道,我们才有福呢。”

玉娘暗自翻个白眼,就是她拉不下脸来闹才让一群群的小妾进门!谁愿意自家丈夫半月见不着面还是怎地?要不是有个林贞戳在那儿,上房门口要长草了都。也就是他们林家了,孩子个顶个的稀罕。换成别人家,别说是个闺女,便是个嫡长子又如何?这薛思妍真是专程来气她的!

果然柳初夏扑哧一声笑道:“我们大姐姐一准希望日后姐夫一心一意!”

王大妗子道:“世上的男人,哪有一心一意的?略有点钱的人家,谁不是三五个小妾放着,外头还要梳拢六七个娼|妇。我是早死心了。”

玉娘道:“姐儿那头舅舅家,就一个小老婆没有!”

王大妗子才反应过来:“耶?是的呀!为什么呢?”

玉娘道:“我怎知道?两家如今越不来往了。”

王姥姥笑道:“年前那一出戏可精彩。”

玉娘忙嘘了一声:“别叫姐儿听见,她才好些,她爹不许拿杂事烦她哩。”

全场无语,都默道:就是林俊看的太重了,才这般难养!

王姥姥也道:“孩子们还是少疼些,不然可不好带。”

玉娘笑而不语,她也知道小孩子要糙养,但是她可不是亲娘!林俊还是孝女,谁家爹这么溺爱的女儿的?不过以前寿哥儿还在的时候,林俊看那边看的更重,哪日不要去看看儿子?如今只剩林贞,倒单显出她来了。如今在上房歇的多,几房小妾都快醋死了。想到此处,玉娘暗自冷笑:这世道也奇了,偏房还吃起正房的醋来?又叹自己没有儿子,说话都不顶事儿。

众人只当玉娘没刚性,只唯丈夫是从,哪知她须臾间已想过无数问题?玉娘面上却只做老好人样,对王姥姥笑道:“孩子贴心,大人自然偏疼些。若是那活猴儿,那才恨不得一日照三顿打哩。”

“你这是说你侄儿呢?”王大妗子笑道:“那真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王二妗子道:“哥儿怎跟姐儿比?一样的爹妈,秀兰比全英老实两倍!姐儿原就该娇养些,哥儿却皮实了才好,跟姐儿似的才愁。要我说我们大哥儿就好。”一句话说的嫂子跟姑子都开心,也算伶俐。

柳初夏原本是个话多的,可现在夹在大娘子的娘家人堆里,反倒不好插言。玉娘醋她,她能不知道?没得叫她带着娘家人逞脸面,索性安生打牌,一句也不多说。倒把四房云真儿看的奇怪,这厮今日怎么学起我们木头人儿来?莫非身上不大爽快?

王姥姥却不大高兴,自古人心便是偏的。自家能娶林贞的概率还蛮大的,就不想让女儿太娇宠林贞了。虽然现在看着性儿好,但长此以往,自家孙子必不好降服。娶妻自是要温顺贤德才好。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劝得动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