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宁摇头,说道:“好多了,明天大概就能出院了。”

秦舒看见封城明显冒出来的青色胡渣和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提议道:“封大哥,要不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和凌波呢。”

这时已是零晨三点,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壁灯,少年清秀的脸庞被笼在阴影里面,只有那头黑亮的头着微弱的光芒,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慢靠过来,细腻而小心的描绘着少年柔软的轮廓,触手皆是嫩滑,男人的心也为之柔软。

封城将视线投到秦舒和凌波两人身上,看见秦舒衣服上和袖子上的血的时候,立刻沉下了眸光,“流这么多血叫不重?”

秦舒也看见李宏等人脸上不善的表情了,忙将肖宁扯到身后,对凌波说:“仇家吧?你怎么得罪人家的?”

望子成龙古今纵横,连秦伯伯这样的知识分子也不例外,总想为孩子好,却忘了对孩子来说,意愿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一味约束和强迫不过是让父子之间隔阂更大而已,遥想秦晋当年,就是不满父亲的安排才毅然下海,如今大概也混了个风生水起,不负秦家祖上了。

老太太拍着曾孙子瘦弱的肩膀,笑了笑,“小宁,所有曾孙子里面我最喜欢你,你一定要照顾好小羽,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知道吗?”

少年的眼睛不复往日的清明,仿佛带着许多火种,在深深的夜里倾刻燃起,明亮而璀璨。

罢了罢了,一切顺其自然吧,说不定他对封城只是一时的好感,反正还有的是机会另觅男人嘛。

午后温和的阳光自上而下倾倒于天地,暧昧的笼在两人的脸上,身上以及那带着笑意的深瞳中,空气瞬间变得安宁而祥和,连空气中的尘埃都缓慢的舒展开来,在阳光底下欢快的跳起舞来。

趁肖羽和凌波陪曾祖母说话的空档,肖宁将他们搬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曾祖母居住的这个院子是个小四合院,除了大门和旁边种满花卉的两侧,另外两边则是正屋和卧室,曾祖母睡一间,还剩下两间卧室,肖宁和肖羽很多年没有睡在一起,这次也依旧各占一间。

车子开出去很远,凌波才说:“你们可别被丫给骗了,他就是一披着羊皮的狼。”那时候刀郎哥哥还没出来,所以肖宁觉得凌波还有那么一丁点艺术细“菌”。

“对,我们搬去曾祖母那里住,王琤哥,你昨晚又熬夜看书啦?”肖羽对这人比肖宁熟,因为肖宁压根儿不记得从前家对面住的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所以肖羽还没等哥哥开口,便张口说话,肖羽这一开口,对方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叫错了人。

“那就好。”转眼间,封城已经放开了他,脸上又是那种温柔的笑容,双眸中水光潋滟,如陨落的星尘。

“你曾祖父刚走那一阵,我差点撑不过来,还是你妈妈经常来看我,陪我聊聊天,说说笑,日子也就这么过下来了。”曾祖母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向院子的一角,“你妈妈是个孝顺孩子,又知书答礼,所有孙媳妇儿里我最喜欢她,后来她生了你和小羽,我更欢喜了,没料到,她竟然这么早就走了。”接着是一声幽长的叹息。

年轻时的趣事,祖父偶尔的小脾气,还有哪家的孩子刚出生时多么可爱长大后却六亲不认,家长里短,一张口便似打开了话匣子,肖宁坐在她身侧,安静的听着,时而插上两句,春风轻轻吹过,吹得槐树脆绿的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似乎渐渐流动得缓慢起来,肖宁靠在粗大的槐树树干上面,笑容安静而详和。

“嗯嗯!”肖羽满足的用力的点头,封城便将那盘海带丝拨到他面前,柔声道:“慢点吃,不够再叫。”

肖宁受的伤不算严重,只是当时流了点血,看着有些吓人,不过之后几天果然有人按时上门来给他上药,直到伤口开始结疤,肖羽很疑惑,等到私人医生提着吃饭的家伙礼貌的告辞之后,才问道:“哥,这些人是谁找来的?”

肖宁来不及阻止,只见刚刚还半跪在地的男人突然起身,一脸从容的站在他身旁,仿佛刚刚生的一切都是错觉,笑看着冲进来的肖羽,“肖羽,早餐好吃吗?”

“好孩子。”封城说完,切断了电话,肖宁握着话筒呆了一下,封城带着笑意的嗓音在脑子里久经不散。

他们嘴里不断吐出污秽的话语,肖宁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致,正想出手,拳头却被赶上来的靳枫一把抓住,只见他赔着笑脸,看着对面的七八个人,一副商量的口吻,“兄弟们是不是没钱花了?我这儿有一点,都给你们。”说着便掏出钱包,将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

肖宁笑着摇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不过是提醒他,小心他哥哥而已。

没走出几步,肖宁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转过头去看,就看见市熙熙攘攘的门口,那个一身休闲打扮的男人,他的身后是拥挤的人潮,肖宁却觉得有这个人的地方,所有背景音乐都会被自动屏蔽,以至于,他只看见那个人脸上温柔的笑容以及迷人的嗓音:“真巧,你们来买菜?”

即使所有人都认为秦舒的死与他有关,他亦不反驳,他一心想要揪出真凶,以慰秦舒在天之灵。

这蹩脚的激将法将封城嘴角的弧度扩大,只见他伸出右手,在肖宁黑色的头顶上揉了一下,声音略显柔软,“我今年22岁,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所以,肖羽脸红的低下头开始扒饭,肖宁看着弟弟一路漫延到耳后的红晕,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这次代表学校参加理化竞赛,要为校争光啊。”莫颜笑嘻嘻的看着他,一双桃花眼到处放电,却只字不提那晚在医院门外遇见他的事。

肖宁笑,“有一点。”

男人在有些昏暗的车厢里勾唇一笑,狭长的眼睛里流淌着暗暗的流光,似乎对于肖宁的赞美非常受用,“真是个好孩子。”

肖羽就小心的点点头,嘴里重复道:“爸妈会幸福的。”

“是是是,哥哥,你如果真想我就快点起来吃饭吧,中午你没吃,现在该饿了吧?”肖羽拍着哥哥的背脊,温声说道。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人群因为这声叫唤立刻乱作一团,再是优雅的绅士淑女此刻也顾不得仪态慌不择路的朝门口跑,不远处的手下听见老大的声音,立刻拔腿跑过来,肖宁眉头一皱,叫道:“立珺,你们都不要过来!”

肖宁见他笑得这么欢快,不由也跟着笑了笑,这才对曾祖母说:“曾祖母,封城大概还有事要忙,你就别拉着他不放了,不要耽误人家工作。”

闻言,老太太这才晃然回神,“瞧我这老婆子,一高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小城啊,你下午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改天来家里,我让阿姨做几个拿手菜给你吃。”

封城点了点头,嘴里说道:“曾祖母,那我以后可以常来吗?

肖宁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不带这样狡猾的啊,若是曾祖母答应了,这人以后还不得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偏偏老太太很是喜欢这个年轻人,立马就答应下来,“当然可以呀,你是小宁的朋友,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封城从椅子上起身,又矮□来握了握老太太的手,声音真诚得可恨,“曾祖母,那我改天再来看您,您多注意身体。”然后才在老太太的笑容中走出门去,做为主人,老太太自然让肖宁去送送他。

肖宁走出正屋的时候,封城正站在老槐树的树根下面,看见他出来,俊美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温柔,“曾祖母和曾祖父这样的感情令人艳羡。”

肖宁缓步走到他身边,抬起头看着头顶繁茂的树枝,“经历过磨难的感情才是最可贵的。”曾祖父生活的那个年代如此动荡不安,能在那样的大环境下活着走向未来实属不易,所谓患难与共,祸福相随,不过如此。

他从前不懂,觉得只有将喜欢的人留在身边才是拥有,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所以他总想方设法的要拐走靳枫,要让肖羽痛苦,唯有肖羽痛苦了他才能快活。

这是错的,他早就明白过来了。

“肖宁,真挚的感情也同样来自于生活。”封城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肖宁凝神,将目光从树枝上抽离,转而看向身侧高大英挺的男人,唇畔荡起一抹笑容,“哦?那你在生活里找到这样东西了吗?”并不出奇的五官组合成的那张脸,让乌鸦组织的领看直了眼,从树缝间滚落下来的阳光洒在眼前的少年身上,唇畔清浅又放肆的笑容蓦然带出一分引诱的味道。

封城微愣,随即笑道:“找到了,只需一个名正言顺的头衔。”

“是吗?”肖宁笑着转开视线,看着墙角开得娇艳的花朵,漫不经心的说:“那祝你早日成功。”

男人眸光潋滟,缱绻而隐晦的看着他,薄唇轻启:“谢谢。”

目送着封城的车走远,肖宁才进屋。

曾祖母还坐在刚才的地方,那双透着朦胧的眼睛似乎一下子变得清明了一些,“小宁,封城是真心跟你交朋友的吗?”

“曾祖母,为什么这样问呢?”肖宁觉得曾祖母肯定是察觉出了什么,无论是封城的身份还是别的,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手指握着曾祖母的手。

“我活了大半辈子,看人还是能看出一二的,那个封城举止得体,谈吐大方,一看就是世家出来的子弟,你们一个是学生一个是社会人士,曾祖母只是有些担心而已,毕竟你还太小。”老太太的视线落在肖宁身上,笑容依旧温和得如同外面盛大的阳光,肖宁握紧了曾祖母的手,他知道她的担忧,“曾祖母,不用担心,人与人之间总要建立一些信任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我与封城,虽然我还不够了解他,不过,我相信他是个好人。”

老太太点点头,似乎有点累了,肖宁便将老太太扶进屋休息。

出来的时候看见秦舒正坐在正屋里看电视,肖宁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现他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问道:“怎么了?”

秦舒回过神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样子,“我哥……他让我回家。”

“哦?你来安宁他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