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粥熬好了端到他房里,他已经醒了,伺候他起床后,二人在床边喝了粥,粥喝完顾小小收拾了碗筷正要出门,门外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风一样的跑进房里,叫了声:“小小姐姐!”然后一头扎进慕容悠圻怀中抱住他,叫到:“大哥!我回来了,我想死你啦。”

云如水听她一问,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一放,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揉了揉额头说:“小小,上次我与你说过我之所以在醉香楼,是为了我的救命恩人,你还记得吧?”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事在人为吧,你与她好歹每日能见面,你看如水,我一来她便人影都寻不到了。”

齐王被召入宫的当晚,伊清玉带着年仅十岁的慕容悠圻在隧夫人那里喝茶聊天,隧夫人入宫后,二人就极少再见面,此番随儿子到了封地,虽再无往日宫中荣宠,日子却别样清幽自得,每次见到故友,也是有说不完的话,二人天南地北地谈着天,慕容悠圻安静地坐在窗边望天,春末夏初的时节,雷声滚滚,风满楼,似乎要下一场大雨。

顾小小出现在醉香楼后门,和看守的人说明了来意时,那个贼眉鼠眼的高个子男人上下打量了顾小小好几遍,笑得很是猥琐,口水更是垂涎欲滴的样子,顾小小头皮麻,她几乎想放弃找云如水,退回去了,他才让出路让顾小小进去。

“小小?”慕容悠圻立即现了她的异常反应,丢下手中的账簿,坐到她身前,“你怎么了?”

忽然想起顾小小昨日对他吼的那句话:你……你太可恨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那无辜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正在撒欢却被主人一脚踹开的猫。

静下来就忍不住开始想刚才的事情,那是她这辈子的初吻,竟然……竟然就被那个混蛋少爷夺走了!更可恨的是,还是把她当成别人来夺的!可是……他是把她当做了谁?约了谁在房内见面?想到这,顾小小对慕容悠圻的痛恨被忽略了,取而代之的是控制不住的疑惑。

“啊?”顾小小睁着迷蒙的双眼望着慕容夫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可怜的小小,”这个始作俑者还笑得一脸无辜,摆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说:“这样吧,看你也吓坏了,今晚你就在我房里睡,我去你那间睡,怎么样?”

妈妈好奇地凑上前,问道:“公子,我们这的点心可是全城最有名的,您这包裹里头装的又是什么宝贝东西呀?我可打开来瞧了。”

正看着,身后的人忽然开了口,“原来……你就是顾小小。”

顾小小认真地点了点头,慕容悠圻却一脸嘲弄的笑,“等待也好,守候也罢,既然一片痴心是她乐意,又怎么算得上可怜?她自可将这前尘往事尽数忘却,却是她自己舍不得罢了。”

“小小——”察觉到顾小小微微的怔忡,慕容悠圻唇角一勾,整个人生动了起来,顾小小却暗自叹了口气,原来天人与魔鬼的差别,仅在于他有没有开口罢了。慕容悠圻却不知她心中的惋惜,笑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呆头呆脑的样子?”

大家都心虚地转了头,根本没人现后来某个眼底冒火的人是如何费力地把自己脸上的魔爪扒下的,也没有人看到另一张极好看的脸庞上浮现的那丝与他本身气质多不相称的、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然而,这两个在人们看来关系非浅的少年,正是他们口中讨论得如火如荼的主角,慕容悠圻和他女扮男装的丫环顾小小。

慕容悠圻所说的,是她刚到慕容府做他丫环不久的事情,那时还是在南方的慕容山庄,楚夫人是楚竹的母亲,与慕容夫人是好友,也常来慕容家做客,见了她十分喜爱,和慕容夫人说:这样漂亮乖巧的女娃,做丫环着实可惜了,当女儿养着疼着才好。

她与慕容夫人都没有女儿,又偏爱女儿,所以对她都极好,顾小小一向喜欢美貌温和的女子,而楚夫人偏偏是长相美若天仙,性情温婉绝佳之人,极合她的眼缘,再加上楚竹来慕容家也常带来楚家夫人送的小礼物,礼物是其次,她能记挂着她,心意却着实难得,顾小小自然也时刻记得她的好。此时见慕容悠圻取笑她,她将下巴一抬,鄙视地瞥了他一眼,说:“楚夫人那是慧眼识珠,你懂不懂?”

慕容悠圻“噗”的一声笑出来,“我倒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顾小小不与他一般见识,只道:“听你这么说,难道我不好吗?”

闻言,慕容悠圻倒真用心地打量了她两眼,好一会儿才点头,“好。”

他的回答让顾小小有点意外,她还以为他要继续取笑自己,没想到得到他这么干脆的认可,不过既然是这样,她又忍不住问:“那少爷你说说,我哪里好?”

凤眼含笑,睇视了她一眼,见她明眸闪动,期盼之色溢于言表,她本来就长得极动人,这下看上去,更是宛如月下迎风飘动的一枝芙蓉。他低眉浅笑着,说:“你又何须在意别人说你哪里好,哪里不好。如果你合了一人的心意,自然百般看都是好的,一笑,一怒,一喜,一悲,无不牵动他的心,让他魂萦梦牵,碾转难眠。”说到后面思绪有些恍惚,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莫名让人有些感伤。

好个魂萦梦牵,碾转难眠啊,顾小小心中叹了口气,他这一番话,让她想起前段时间他受伤睡着的时候,梦里问的那句: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呢?他对他心中的那个人,正是如他所说的这样吧。

十年,十年的相处,她到近日才知道有人让他一往情深,而偏偏,现他爱的越深,她胸口就越觉得沉闷,她感叹道:“你最近对男女间的情感有颇多感触。”

慕容悠圻的眼睛光芒一闪,慢慢地笑弯了,说:“我现在想得多,是怕以后没机会可想。”

顾小小听不懂,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他认真地叮嘱道:“小小,少爷对心爱之人的心意日月可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没机会和她诉说,你记得代我转告。”

顾小小越疑惑,他明明前几日刚告诫她不准插手他与王家二小姐的事情,这会却让她来传达他的情意,真是矛盾极了。这个家伙,完全不懂他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叹了口气,不再与他讨论这个问题,只说:“少爷,我下去准备了。”

慕容悠圻有些探究地望着她,柔声问:“怎么忽然一副失落的样子?”

顾小小找了个借口无精打采地说:“因为我不想耽误时间,不然等我做完点心,来不及换漂亮的衣裳和梳妆打扮了。”

“换衣裳还不够,还要打扮?”慕容悠圻那神情是chiluoluo的不满,“以往你和少爷外出,几时这么隆重过?你也太厚此薄彼了些。”

顾小小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和你外出,都是让我穿男装,我需要打扮吗?”

慕容悠圻猛地被她噎住似的,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说:“下次再也不叫你穿男装了。”

顾小小被他的神情逗乐了,嘴角逸出一抹笑容,心情转好了起来,说:“这样的话,我也会好好打扮的,你和楚哥哥都是那么精致漂亮的人儿,我站在你们身边要是被你们给比下去了,可真是没面子。”

这声夸奖让慕容悠圻心花怒放,手指在她鼻尖上轻刮了一下,说:“小嘴可真会说话。”终于没再拦她,由着她去准备了。

顾小小按她的计划备了点心,拿了桂花酿,换了新衣裳,还轻施粉黛,涂了唇脂,在镜子前一看,肌如白雪,齿如含贝,艳若桃李,像模像样……额……这个词可能不是太适合。

总之比平日美了三分,顾小小自己看了也觉得挺喜欢,不由的一笑,露出了两个小梨涡。

她站起来后退了两步,又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衣裳,那是生辰的时候慕容夫人送的一款淡青色的裙子,料子极好,因为是量身订做十分合身,走起来款款生姿,束腰之处纤腰更是盈盈一握,美不胜收。

“好看。”慵懒的嗓音来自不知何时已经倚在门口处望着她的慕容悠圻,顾小小回头去看他,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慕容悠圻却立即将心口一捂,作出一副要绝倒的样子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我受不了了。”

顾小小早已习惯了他的贫嘴,但终是称赞她的话,听起来还是很受用。她笑道:“那我们出门吧。”

谁知慕容悠圻却摇了摇头,走进房内将她推到了镜子前坐下,他慢慢俯下身,头靠到了她的旁边,同她一起照着那面镜子,仔细地看着镜中人。“

“少、少爷……”顾小小在他气息渐近时就已经心跳加快,思绪乱成一团了,为什么他这么靠着她,她会想到了耳鬓厮磨、举案齐眉这种很亲昵的词?不过……镜子中的她这么一打扮,也算娇艳动人,与她家玉树临风的少爷凑在一起倒莫名地和谐……

顾小小想到这里,脸颊“唰”的一下红了,深吸了一口气,窘迫地想一把推开身边的人,他却微微一笑,手一抬,上面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精美绝伦的碧玉雕花簪,修长的手指绕过她没有点缀的乌黑的头,将簪插在了头的右侧,这支簪子样式虽很简单,却通透莹润,制作精心大方,戴在她头上,瞬间为她姣好的脸庞增添了几分雅致出尘的韵味,色泽与她今日的衣裳更是十分相衬,半点也不突兀。

“这是送我的?”顾小小抬头去看身边的人,他也正低下头来看她,应了一声“嗯,”,一时间两人的脸贴得极近,顾小小甚至看得清他偏长的睫毛微翘的弧度,可爱又迷人。

顾小小不自在地低下头,掩示什么似的将一缕头拨到耳后,而慕容悠圻却一派自然地继续看着她,看得她耳根都微微红了起来,才在她耳边轻轻地吐了几个字:“定情信物。”

顾小小只觉得“轰”的一声,像心头被丢下了一包炸开的火药,猛地抬起头地瞪向他,果然看他笑得一脸揶揄,他总爱开这种玩笑,恶劣爱捉弄人的本性一直都不变。

慕容悠圻笑嘻嘻地看着有几分恼怒的顾小小,很乖觉地不再触她的逆鳞,转而问道:“小小,平日里怎么不见你打扮?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话不错,你现在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虽是夸奖,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她平时看起来就不赏心悦目似的。“这事情可费功夫了,要是每天让我花这么多时间去梳妆打扮,我宁可多练一会儿字或是作一幅画。再说,我平日都在府里不外出,怎么随性自在怎么好。”其实慕容夫人真是将她当女儿来养的,衣裳饰每年都会叫人送上好多,她倒从不缺这些东西。

慕容悠圻轻笑一声,看着她若有所思地低喃道:“这种日子,倒不知还能过多久。”话音刚落,看了她一眼,抬腿就往外走,连说也未和她说一声,顾小小忙提了裙摆飞快地跟了上去。